江心月最近老喜欢喝酒,醉了就一个人蜷在她出租屋里,出租屋在一楼楼梯的拐角处,很是狭小,小的阳光都挤不进来,但是便宜啊。房间里光线很暗,摆设简洁,一个沙发、一张饭桌已经把客厅占满了,桌上的阔口玻璃花瓶里斜卧着一株吊兰,和它的主人一样——满腹心事。
江心月躺在沙发上,脸上挂着一丝伤感,一丝自嘲:“这个王八蛋,房租到期了,还不现身!”“王八蛋”姓韦名光,是她最近交的一个男朋友,细高个,白白净净的,衣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脸上总是挂着一丝微笑,看不出悲喜,所过之处留下一丝淡淡的香水味儿,这是江心月无法拒绝的沉醉。
韦光是她在手机交友软件上认识的。那天江心月刚刚见了同事给他介绍的一位离异的高中物理教师,聊天中二人数次卡壳,本来约好见面后一起看看电影,吃个饭,后来二人都发现没那个必要,微信也没有加,都奔着陌路去的。同事问及二人见面情况如何?二人谈起对方,从外到内都是相互的嫌弃,同事只能归结为二人气味不投,然后补了一句:从动物学角度下的结论。回到家江心月实在无聊,打开交友软件,这是她上个月注册的,刚打开,一条信息蹦了出来:“美女?能加个微信吗?”一个男士的头像跳动着,江心月看了下简介,“某保险公司PIC”,江心月笑了一下,这年头线上穿马甲的人太多了,谁知道是人是鬼?
“本人是个美女,但更需要灵魂匹配!”江心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对方回到:“那就让我做你灵魂的出口。”
呵,有点意思,江心月的心突突了一下。
同事告诫她现在网上的男人不可信,他们不但图你的色还图你的财,江心月拢了拢长长的卷发,不置可否的笑了,六年的单身,她太需要一个男人了,她不想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晃悠,她怕那种孤独的安静,像一张网,静的让她透不过气来。还有个原因她需要钱,她需要有个人和他一起分担。父亲一场大病一下花光了她以前赞下的积蓄,现在租着几百元一个月的房子她仍举步维艰,儿子果果要养。有次儿子开学住校要生活费,江心月说找你爸爸先支援点吧,儿子淡淡地说:“人家又有儿子了”。江心月的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江心月,我闺蜜,年界四十,姿色中上。
江心月家里有三姐妹,她排行老大,父亲是我们怀海一中的校长兼我们的语文老师,因小时候和小伙伴闹着玩儿,他的右眼被篾子(竹席上的竹皮)扎伤了,所以右眼老是眯缝着,老人家称得上桃李天下、春晖四海。父亲对江心月寄予厚望,江心月也很是争气,成绩一直很好。高二那年暑假,父亲的一个“桃子”回来了,姓许名朗,身材颀长、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满身的书卷气,江心月叫他许师兄。许师兄某师范大学毕业,如今在深圳的一所学校教物理,暑假回来特地来拜访恩师,许师兄那天和父亲聊了很多,聊到了自己童年、目前的生活状况和将来的工作规划,许师兄告诉父亲从小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奶奶去世了,他以后可能无法再来看望老师了,他的父母在外地,他以后要回到父母那边去了,父亲点点头,江心月看到父亲眼睛里竟有些潮湿,后来父亲问到那届毕业的几个得意门生,许师兄也一一作答,父亲那天很开心,喝了不少酒,许师兄临走时父亲起来相送,身子一歪,险些滑倒,许师兄赶忙扶住父亲,一直把父亲安顿好后才礼貌告别。江心月送走许师兄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这位花季少女突然发现许师兄已经悄无声息的走进了自己心里。
江心月和我是同桌,她是主动要求要调到我旁边的,我一直奇怪她为什么要选一个学渣同桌,她说,和学渣一起没有压力,并且我和别的学渣不一样,别的学渣是上课叽叽喳喳老影响别人,我是上课下课都在看小说,从不影响别人,属于学渣中比较讲道义的那种,只做自己不影响别人,我呸。
那天上英语课时我正在看小说,江心月突然吃吃的笑起来,吓我一跳,我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上课呢,你笑什么?”
“没有啊,我笑了么?”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笑了!还笑出声了!”
“没有吧?你戴个眼镜看得清楚?”
“我只是近视,又不是眼瞎。”
英语老师闻声走了过来:“上课期间,你俩是有什么好讲的?说出来让我也听听?杨慕白,我就知道是你,”老师敲敲我的桌子,“你可不要影响江心月啊,她将来可是要上好大学的,你看看你,除了语文,有哪门课及格过?”老师的茶色眼镜后面闪过两道嘲讽,顺手拿走了摊开在我桌面上的《简.爱》,该死的江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