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通灵宝契】有些东西,约束的竟然是我自己的神魂。”
他进了孙家主殿,几位高修便坐在那,取出一张契约让他签下,质地古朴,似枯竹般枯黄,上面雕着精巧宫殿,当他按下印记之时,神魂竟传来被约束的感觉。
那东西虽说没有窥探之意,可竟绕过黄金面具锁定了他的神魂,要知道这面具连大殿探查自身都能隔绝几分。
“这方世界卧虎藏龙,连筑基都不见的湖中小城便能取出这般宝物,尚不知违反契约会发生什么,我更需加几分谨慎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府院墙上伸出来的竹梯,缓步朝着街道走去。
“先前那青年怕是要求取剑心,这些人也定有所求,‘不能干扰水神大祭’,这条件我签了当然无所谓,甚至还拿了些好处,怕那些人定有不愿意的,冲突难免。”
张安乐摸出几枚碎铜钱,买了些炊饼包子点心,抱在怀里仔细吃着,那小贩见他可爱,送个了红豆点缀的白兔馒头给他,被他一口咬掉半个头。
“这东西吃着真,味道也好,一路行人也是真真切切,纵使我亲自来观了几天也感觉不到这清镇有什么问题,那问题便出现在这镇里口口相传的水神大祭里了。”
他收敛气息,再加上神魂传来的屏蔽之效,一般人自难看出他的真形,他就这样边吃边走,凑近热闹的茶馆。
“哎...大人呐!您这一别,我清镇百姓无不哭下泪!只盼呐...您保重身体啊呐呀!”.
“我披这银甲,一不为财二不为名,为的是咱清镇黎民,若再有妖魔来犯,我还回家门呐啊!”
“好!”
张安乐坐在门槛上,看这茶馆里演的戏剧,这幕叫“送水神”,右边站了个银甲冠翎的无面帅旦,左边最前跪了个小旦哭哭啼啼,身后跪些百姓打扮的老生。
这茶馆门口不知什么也挤满了人,他只好钻了出来,怀里点心还被人捏走两块。
张安乐顺着街道继续走,干吃面点有些不舒服,一旁酒楼高大,他更懒得进去,只寻了个推车铺子,稚嫩出声:
“我要一碗汤。”
“嘿,哪家的小娃娃,模样怪俏,你家大人呢?”
当炉的老板娘上了年纪,有些壮实,欢喜地沉低捞了满满一碗,过来捏了把小脸,笑着忙活起来。
“姐姐真好,做饭也好吃,我自己出来买吃的,总不能有妖魔吃我吧。”
他眨巴着眼睛,捧着碗小心咗了一口。
“哈哈哈哈,哪家孩子嘴这么甜!”
一旁吃客都被他逗乐了,这本来就不冷清的铺子更热闹起来。
老板娘乐的嘴角都合不上了,手在帕子上擦了干净,趁着给吃客送饭的功夫,又轻轻上了手,乐道:
“放心吃,算姨请你的,不够再来给你盛,吃完赶紧寻你爹娘去,不然卖小孩的可要来抓你咯!”
张安乐吓得赶紧吸溜起来,逗得一旁吃客哈哈大笑。
“老李,这娃儿说的还真不错,听说城里最近妖魔吃人的事还真不少。”
说话的人对面那位笑容收敛,叹气道: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城头吴家死的就剩个独苗了,衙门到的时候白花花一片布。”
“别说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了,我可听我叔家兄弟的邻居说,孙府仙师也死了几位呢!那死相,肠子...”
“嗐,大伙儿正吃饭,别添堵,还有小孩儿坐着呢!”
老板娘听到这话,连忙开口打断那人。
这群食客一言一句,说起最近的传闻,张安乐捧着碗眨巴着眼听着,只是被老板娘这一打岔,难免气氛散了许多,过了会儿才有人小声道:
“听说...衙门也有点支不住了,县令老爷亲自下令说‘不怕死人’...”
“怎么会!我看之前白爷他们到处巡逻,就是防妖魔呢!”
“总兵大人安坐中央,哪有什么妖魔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张安乐饶有兴趣听这群人聊着,庙堂不见油盐,这群人讲的才是民生所现。
“只是...水神大祭将近,还是少查些妖魔好...”
冷不丁有人来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却让众人安静下来,竟也没人反驳,诡异地沉默下来。
“姐姐,我吃好了,我回去找我爹娘了。”
张安乐一抿嘴打破这安静,老板娘取了张垫纸,替他把没吃完的面食包好,这汤铺才三三两两的热闹起来。
“这清镇举办水神大祭还真是众望所归,宁身负蚂蟥也可忍受,那个叫白依令的少年却截然不同,四处斩除秽物,如此尽职尽责之人却被县令革了职。”
他怎么都思量不通,眉头更皱起来。
“白依令应该不久便会炼气,剑心所归应是有些自保之力,这清镇诡异,也不知他能否活下去,那青年二人明显要他的剑心,纵使我虎口夺食,如何完整拿到它也是难题。”
他可不信这群寻宝者背后也都是炼气,不管他们如何争斗,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参与的。
“这群人似乎只有老道和狗妖是误打误撞前来的,这是可以谋划的变数。”
张安乐遥望孙府,内心盘算。
一老一少与他擦肩而过,气息萎靡。
“三爷爷,我...”
“容承,我宋家未来将交在你手里,如此软弱无刚妇人之仁,你让我怎能放心。”
张安乐微微侧目,只见那锦衣少爷面带悲愤,一路上侧脸看着身旁的老者,老者嘴角残留点滴血迹,似乎受了伤,身板却挺的笔直,硬朗地走在路上。
随着老者步履前进,脚下青泥板竟松软了些,薄薄化成了层尘土。
“谈崩打起来了?”
“看样子受的伤还挺重,都快压制不住炁了,化石为土,这是哪个位置的道统...”
他捏了捏下巴,小步朝孙府跑了几步,没动几下却见到一双丹凤眼扫来,他扭头便跑。
高挑妇人面容如常,只是蛾眉紧皱,头上玉簪只余半根,她声音含着几分叹息,柔道:
“卿霖,此事不成便算了,该得的好处仍不会少,你若是气不过,便将那东西多放些时日再取回来。”
青衣女子眉目含怒,本来妩媚的眼神带着杀气,冷冷看了一圈,翠声含怒:
“真是不要命的疯子,当真不怕灾变!也就是在这清镇城中,若是出了这湖...我定叫他知道什么叫...”
她冷冷看了眼仓皇逃窜的稚童,吐道:
“什么叫井底之蛙,什么叫大势如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