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班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心情也好了很多,第一次正式上班,一共上了四个月零十三天,一个月前经管员曹志彬拿来了我和无忌的工资卡,公司统一给新员工办理的建设银行储蓄卡。志彬道:“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基本工资这月开始涨了一倍,以后随着工龄增长还会小幅度渐涨,和正式工一样。”我问道:“临时工有涨吗?”志彬道:“他们每月基本工资不变。”我接着问道:“那什么时候他们也能跟我们一样?”志彬道:“得看集团公司上层大决策者们了。”他见我还要问,便又笑说道:“快休班了吧,来多久了?”我说道:“四个来月了。”志彬嘱咐道:“无忌来了让他到我这里来领工资卡,我怕我忘了。”我点头,见他接了电话,便离开。
距离休班还有五天,副队马士云帮忙一块网上定了火车票。我与马队,忠宪还有三个大班下午三点六盘水的火车。勒正宣,孙元识,刘在一,中午一点的。班里其他人两点左右。一零年初,网络还不是很发达,上网需要买个电信天翼3G包流量的手机卡,再买个上网设备,插在笔记本电脑上。井队距离小镇近,信号还好些,井队在大山里,也能勉强上,登陆买火车票的网站,输网银号,输密保卡数字,直接买票就行。再早些时候,更加原始,经管员统计好人员,拿着每个人的身份证到就近的火车站窗口去买票。马士云看了看软卧的价格,算了下每个季度可以报销的路费,还是定了硬卧,告诉我下铺随机的,不过年轻的基本分到上铺,没几分钟出了电子票,我上铺,他中铺。
上班第一次休班,盘算着回去做些什么?银行卡里这四个月(还得按三个月算,补助要压两个月发),加上补的这几个月的工资,四万多一点。第一次挣真么多钱,心里格外兴奋,回去先把钱交给父母,他们一定会很高兴,首先见见石油大院的发小们,请他们吃饭,还要参加冯士泉的婚礼。那休班之后还回来吗?跟父母反馈下井队的情况,不行就不干了,反正招工培训的培训费都挣回来了。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美好起来,站在筛子前,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杉树林,天空的云儿,鸟儿,地上的花儿,虫儿,队上的人儿,都那么亲切和顺。
最后一个夜班,兴奋的没有困意,我在罐周围来回走动,似乎像是要与这里告别。不知道未来还有机会到这里来吗?外面的世界虽然好玩,但还是家好。次日清晨,换好了衣服,收拾了行李,班里加上一起休班的泥浆组长,安全员,工长,值班车一辆,再雇当地老百姓一辆车,两辆车载着大伙去六盘水火车站,木果镇距离六盘水两个来小时,一出井队,瞬间浑身轻松很多,越靠近六盘水,人渐多,屋社越多,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大伙车上有说有笑,轻松愉快。
六盘水火车站不算太大,也几乎被人填满。孙元识不想乱逛,留在候车室帮大家看行李,大伙结伴散开,火车站就近逛逛,买些火车上的吃食。才十点多一点,忠宪拉我和在一去超市,我说你俩先去,我一个人走走,去网吧坐会。出火车站,火车站前方的广场上人流熙攘,行人各怀目标,各有心事,从这里集结,又从这里散去。我还是觉得大家要是都不出来,都分个几亩地,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此一生,是否幸福?羡慕那些房子傍山而建,祖辈生活在这里的农家,队上就近农家联系了来摘菜,刷碗,洗盘子,打饭的大姐,我问过她,这里一年收入能有多少?大姐道:“房前的地,基本种些水稻,就够吃一年,再拿着出去换些别的,当家的会出去干些散活,一年多了能存一两万,少了八九千,山里人闲散惯了,吃喝不愁也就没有什么了。”听大姐一脸幸福的描述村寨里人的生活状态,感觉这应该才是正常的人类生活。
出火车站大厅,侧门几米远的角落,几位打地铺休息的旅客,地上铺着灰色的一排席子,席子上铺着毯子,毯子上面放着铺开的被子,被子里有孩童在睡觉,四个女人,有的坐着裹着被子吃东西,有的坐在被子上闲聊。男人们坐在摊子边的石阶上抽烟闲聊,床边放着堆在一起的行李箱,编织袋。可能是外出打工的人省个宾馆钱,就地而卧,下午或晚上的车,提前到这里等火车。
向站外走,各色的路人与我擦肩而过,广场上卖荷包的爷孙俩,黑色打底,红色丝线织图,配银色饰品的服饰,老人带顶黑色的小帽,孙女带顶满是银缀,银花的帽子。少女面容姣好,大眼睛,个头不高,老人头发花白,体格健朗,精神矍铄,手里攥着一根包浆的比他高一头的树棍,棍子上头分两杈,枝杈上挂满银线缝制,红色布料,巴掌大的各色荷包,精致玲珑。荷包里面显是用了什么香料,走近,淡香提神。引的数十人驻足围看,询价问料。少女答道:“左边的树杈上一百八一个,右边的树杈上挂的九十一个,荷包里装的料,是爷爷山上采的草药熬制成的,趋瘴避毒虫。”我觉得包里的草药是加分项,重点荷包做的看一眼便赏心悦目,还有保平安的小字秀在包底。不少人开始还价,也有不还价直接买的。琢磨着买一个挂在宿舍吗?想了会还是算了。
我溜达着前行。出广场,到商业街,卖各种吃食的较多,摆地摊的大爷热情的向大家推荐着他的蜜蜡,摊头旧报纸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块暗黄色石块状的物质,石块上黄色的成份不太均匀,外面有的地方深黄,整体多数是浅黄,连串的小气泡被锁在蜜蜡里,如同在液体里瞬间被固化了一般。石块周围分布一些糖装颗粒的蜜蜡碎渣。我开口道:“您这是怎么做的?”大爷看我一眼,哈哈一笑,黑色的脸上漾起得意的笑容,“这是我在山上发现的。蜜蜂酿的蜜久了,石化了。纯天然的,每天敲一小块,溶在水里喝,治气管炎。”我一听治气管炎,便来了兴趣,因为父亲每到春天,气管炎会复发,问道,“怎么卖?”大爷道:“二十块钱一两。”我说道:“我来三两。”大爷指着报纸上的稍大一块,道:“这个六两五钱,按六两卖你。”我道:“用不了那么多。”其实我心里盘算着,只是固态的天然蜂蜜而已,价值和蜂蜜差不多。老者看我态度坚决,不在啰嗦,握住小斧子轻敲那块蜜蜡,一分为二。拿起小的杆秤,把一块蜜蜡放进簸箕状的铝制秤盘里,提起砣绳,开始称量,三两多一点。我也没有还价,塑料袋包好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