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世间没有比我更强大的存在,我想到了‘时间’。既然有‘时间’的灵魂特征,那么就一定存在时间之神。于是我开始想方设法与其取得联系,但一无所获。我没有任何来自神明的注视感。
而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某天世界又一次闪烁了。虽然我依然没能醒来,但这次闪烁,我的脑子里又多出一些信息:
这场梦是我的梦,但不仅是我的梦。
这个世界是有主人的。
做梦的不止一人。
此后,我愈发担心现实中的我的状况。担心我是否会就这么在梦里死去。我开始寻找世界的主人,寻找做梦的人。
我那十二个徒弟,其中便有三个是做梦的人,而谢嘉豪便是其中之一。事实上,在多年的游历之中,我发现了许多做梦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常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而且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灵魂特征中必然有一个是异常清晰,且都没有在某个时间节点之前的记忆。因为我们的过去都是被伪造的。
我找遍了整个世界也不见你的踪影,于是我觉得有些累了。我将这些年因机缘巧合遇见的十一个孩子带到了紫家湾,随手起了一座府邸,将撤下来的‘一’字重新供了起来,开始了自己的老本行。
直到两年前,景云洞前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谢嘉豪。为什么说莫名其妙?因为以我的感知能力,方圆百里内秋毫之变尽在我掌握之中。而谢嘉豪竟然绕过了我的感知,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此时强塞进这个世界的一样。
他也是做梦的人。他的灵魂特征中,‘水’这一特征非常清晰,甚至胜过了我之前遇见过得所有做梦的人的灵魂特征清晰度。
他是我在那时遇到的唯一能杀死我的人。
但我没有去试。因为我知道,我死了没用,这个世界,这场梦,要想迎来终结,死得必须是它的主人。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几个月前,我感到了一股来自本源的气息。你记得吧,就是周三的那个早晨。你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吧。
我当时很惊喜,但惊喜之后,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为什么我之前没能感知到你的存在?
我思索着,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谢嘉豪,接着,我想到了我自己。
随后,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是无辜的。你也是做梦的人,而有一位存在利用了你的梦。祂将你的梦放大,笼罩住了包括我和谢嘉豪在内其他一部分正在做梦的人的梦。
祂将我们的梦封锁起来了,由于每个人的梦的内容,背景都不一样,所以做梦的人会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出现。
所以说这个世界从那个周三开始就被变得和一款多人线上开放世界游戏一样了。祂利用了某种极其诡异的力量,将每个当时和你一起做梦的人胡乱地丢进了你的梦中,这些人则像玩家一样拥有自己独特的技能,并且随即“出生”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这也解释了谢嘉豪为什么会凭空出现景云洞门前。
至于目的,我想可能是你的梦对祂有什么作用吧,或许控制了你的梦祂就能影响现实也说不定……”
之后洞主释然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在梦里死去也不错,只是可怜了那现实中的自己的父母。
你和三花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于是索性继续问了下去:
“那谢嘉豪现在这样也没办法了吗?”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你体内的那位存在。显然,这异常困难。”洞主漠然地说道,
“你想醒来吗?”
洞主两只眼睛默默地盯着你。
“我…我……”,你支吾着,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住了,
“我不知道。实不相瞒,我之前,早在那个周三之前我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所以才会有各种倒霉的巧合发生在我身上。可是每当我继续想下去的时候,我又觉得荒谬:怎么可能是梦,怎么会有人的梦淡的像白开水一样。
我这十七年如一日的生活是在那个周三之后才略有改变的。这十七年来,我既没失去什么,也没得到什么。平凡地像一条行将就木的鱼,整日在无人打理的池塘里翻着肚皮。
十七年来,我身边的人从来没少过,但和我有交集的却没几个。他们大多是幸福的,或有好的家庭背景,或有聪明的头脑,或有精致的相貌,或有羡煞旁人的姻缘……也有少数集上述于一身者,呵,这样的人也会和我讲几句话呢,因为他们通常是善良的,至少看起来是。
而我呢,既没脸也没钱,家庭背景也上不了台面。他们不愿跟我一起玩也是正常的,我拿什么跟人家玩啊。
人是这样,其他事物也是这样。只要是美好的东西,都要来我的生活里亮个相,然后在我意识到它美好的时候像避瘟神一样离我而去。仿佛这样它就变得更加美好了似的,也确实如此。至少现在是这样。
而那个周三过后,一切就变了。
三花的出现我的生活里多出了一份生趣,她让我知道:以往一个人重复了十几年的那些枯燥的活动现在两个人一起做就会变得生动有趣。”
你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三花,发现她怔怔地望着你。你冲她笑了笑,别过头来继续道: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是那转瞬即逝的美好,但是又怎样呢?要抛弃她吗?要因为知道美好会伤害我所以索性不再接触美好吗?
不至于这样。
生物总是趋吉避凶的,渴望美好贴近美好是我们的本能。这是一场梦?这是现实?我知道了答案,之后呢?我又能怎样?我醒来之后就可以改变人生了?我怎么知道我的那个现实是个什么样的现实?好的?坏的?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
在这个世界,哪怕我的记忆是虚假的,但虚假的记忆给我带来了真实的感受。我在经历,在触摸,在看,在听。一切不美好和美好在我身边徘徊着,交错着,这才能构成一个世界。不论真假,不论梦境或现实。
在我眼中呈现出来的,都将会成为我的一部分。
我的世界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不管它是什么,它都是我的,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放心睡去。我睡了十七年了,我早就醒不来了”
你语气平缓,眼神空洞而迷惘。你不由自主地将右手抬起,轻轻盖住双眼,拖住了低垂着的脑袋。你风轻云淡地说道:
“洞主,我不想醒来,哪怕现实里我过得比现在好上千万倍,”
三花不知何时此刻已经跪坐在了你的左后方。她温柔地将手放在你的后背上抚摸着,面向着你,一双明眸也愈发空洞,填满着深深的迷惘,神情也变得呆滞。
你们的灵魂好像融合在了一起,一种怪异的熟悉感直冲我的心头,我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心脏。
但我什么也没有摸到。
“我不想醒来”
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