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衣穿过人群,一脚踢向那个肥胖男子!
暮挽从空中越过人群,同样一脚踢去!
那肥胖男子反应也是奇快,全是颤巍巍肥肉的双臂探出,拳头紧握,分别迎向袭来的两人。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来者不善的两人的面容,但已经感受到他们身上爆发出的筑基初期及筑基中期的气息。
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东临王家的大少爷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恨不得将打不过他的修士全部捣毁根基。
不过王不才没有想到,这两个境界差了他至少三境的修士,两条腿袭来,竟然将全力施为的他打退了数丈,而那两人后退的步数仅是堪堪与他持平。
“暮侄女!手下留情!”王续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发现与暮挽两人交手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谁都让他们夫妇心疼啊!
只能指望萧无衣多挨点疼了。
暮挽在空中翻转一周,没有理会王续的劝架,落地后脚尖轻点,身形如一片轻盈羽毛,但长腿却如那迅疾的长鞭,即便已经认出了自己的堂兄,仍然是对着王不才劈头盖脸踢下!
“暮姐姐,你们不要打了!”突然,陈直从屋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沈秀。
王不才这才看清交手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表妹,连忙收回已经递出一半的拳头,转为格挡住自己的脑袋。
暮挽听到陈直的声音,曲起原本笔直劈下的腿,又为了不撞上一旁看热闹的邻里,在半空中强行拧动身形,反倒让自己失去了平衡。
萧无衣猛然蹬地,速度竟比刚才踩凹街道时还要快上一筹,伸出双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暮挽。
他将暮挽放下后,略显局促地看了一眼暮挽,他也是第一次与女孩子如此亲密地接触。
只见暮挽那一直都是清冷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了一抹绯红,发现萧无衣正在看着自己,慌忙转过身子。
王不才屁颠屁颠地跑到暮挽的身边,一脸谄媚地问道:“表妹,你没伤着吧?你怎么突然冲出来呢?这拳脚可不长眼啊!”
王续也在此时赶到了众人的身边,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无视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问道:“暮侄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你与萧小友如此慌乱?”
暮挽没有理睬这对父子,径直走向沈秀娘俩,绕着沈秀打量了一番,还蹲下来摸了摸小陈直的小脑袋。
还是沈秀壮着胆子,跟几位眼中的仙师解释道:“这位王公子是来救我们娘俩的,要不是王公子仗义出手,民妇就要大难临头了。”
萧无衣先是向王不才抱拳致歉,看了一眼沈秀屋子的凄惨情况,说道:“我和暮挽在下午时分偶然与这对母子相识,方才马车经过此地,许是暮挽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以为是这些天里在附近作恶多端的修士,来找她们娘俩的麻烦了,所以才立马赶来这边。在下也是同样的心情。刚刚听完街坊邻居的议论,确信了有修士对她们不利的事实,所以将王兄错认为是那些假冒山海阁之名的败类修士,一时冲动才与王兄动了手,实在是万分抱歉!”
王不才摆摆手,说道:“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我刚才先走一步,回家的途中经过这条街,听到了这位小娘子的喊叫声,走近一听,便听到这个小鬼头喊着你的名字,所以就帮她们把那些想要干坏事的家伙给打了一顿,现在正捆在屋子里呢。听他们说,是你们山海阁的人,有这回事?”
萧无衣走进屋子,看见被一条绳子捆住的宛如老狗的三人,人已经被王不才给打晕过去了,如今一副气若游丝的惨状。
“不是我们山海阁的弟子。”萧无衣望向暮挽,见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应该是在入门试炼中落选的野修。”
王不才点点头,蹲下身给了为首的壮硕男子一嘴巴子,将其扇醒,说道:“既然不是山海阁的弟子,那我就把他们送官府了,没意见吧?”
正当王不才准备先一步离去时,沈秀鼓起勇气,突然开口问道:“敢问王公子,是否认识一个名叫陈真的守城民兵?”
但沈秀说完,自己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喃喃道:“是民妇唐突了,王公子怎么会......”
王不才回头望了一眼紧张忐忑的秀娘,说道:“记得,他是一个英雄。”
沈秀喜出望外,连连鞠躬,甚至想要朝王不才下跪感恩,被这位在东临城臭名昭著的纨绔一把托住。
“民妇沈秀,谢过王公子当年的大恩!民妇无以为报,只能......”说到这,沈秀脸上浮现出异常着急的神情,应该是在为想不到如何报恩而为难。
陈直突然松开暮挽的手,走到沈秀身边,与娘亲并排而立,竟是同样朝王不才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谢谢王公子的大恩,等陈直长大后,必定用一生的光阴,来偿还王公子的恩情。”
王不才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陈直乱糟糟的头发,“瞧你这小鬼头,个头不小,讲出来的话倒是文绉绉的。”
陈直赧然,小声解释道:“是爹爹以前给我念那些写江湖游侠故事的话本小说,我学来的。”
沈秀泪眼朦胧,却又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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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客栈外是一大片渺无人烟的荒地,除了一条被远行西域的商队踩出来的商道外,就只有春风吹又生的杂草。
此时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显得那片荒草地更为阴森寂寥。
但若是杂草有灵,今晚必定不会觉得孤单。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奔跑着,前者蹦蹦跳跳,嘴里不停地蹦出几句骂人的污言秽语,后者则是手持一把大刀拼命挥舞着,似乎神志不清,一句都没有反驳过,但劈下的大环刀始终够不到那个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小子。
黑衣少年回望过去,即便凭借纯粹武夫优于凡人的眼力,也无法透过磅礴雨幕看见客栈。
少年蓦然停步,转身一拳递出,竟是将身后追来的半步走江境大汉,连人带刀打飞了数尺。
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说道:“真是皮糙肉厚。就算沈余那小子已经察觉到我留了一手,但也不至于过了这么久都不追来帮帮我吧?这算哪门子兄弟?”
说话间,因为境界暴涨而影响了神志的五厚寨大当家又砍杀了过来,声势似乎能够与那天雷相提并论,在雷光的映射下,整个人仿佛是天上的雷部神将。
绰号“刘一手”的黑衣少年伸了个懒腰,身上筋骨作响,大袖飘摇,气势雄浑,哪里是那二品武夫,俨然已经跨过了武道门槛,步登厅堂,在登堂境上似乎比那步家大客卿走得还要更远一步。
两人相向而行。
一个举刀高过头顶,要将对方一刀两断。
一个握拳架在腰间,要让对方一拳破甲。
只一拳,长刀破裂如飞絮。
又一拳,粉身碎骨如石磨。
纯粹武夫的境界划分不似修士那般有法可依,分不出初中后期,但一个纯粹武夫在武道上走了多远的距离,在某一台阶上挪动了多少步,在其他武者或修士的眼中,也并非无迹可寻。
纯粹武夫步入登堂境后,对敌时,体内那道武者真气不再出现断裂,无需武者再作换气举动,同时那道真气也开始不断锤打精纯,直到自觉难以精进寸许时,武者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水到渠成地踏入走江境。
如今的五厚寨大当家,相当于提前中断了精纯真气的过程,真气先一步开始在体内循环往复,但速度不及寻常的走江境武者。
就算是顺理成章初入走江境的普通武者,他刘新柳即便才将体内真气精纯五成,都有一战之力,何况是一个半桶水的伪境?
刘一手突然望向北方,没有再看脚下已经奄奄一息的黄岐谷。
在突然闪过的雷光映照下,一个人影飞向刘一手的不远处,将一块巨大的山石砸成了粉末。
准确说来,那人应该是被别人丢过来的。
那人狼狈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骂骂咧咧地朝北方喊道:“师父!你也不用这么粗暴吧!就不能好好地送我过来,非要把我扔过来?”
见无人回应,他朝北方竖起右手中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下。
结果还是有一根两人合抱粗细的巨大树木由北向南直射过来,威势远超世俗王朝的巨型床弩。
那人右脚向后站定一步,双拳夹腰,迎着那根巨木撞去。
随后刘一手就看见那根巨木毫无阻碍地将那人撞飞,又是一块山石轰然粉碎。
“嘿嘿,师父您真是厉害,天下无敌,这么远扔过来的木头,徒弟都毫无还手之力。”那人嬉皮笑脸地从灰尘中走出,继续朝空无一人的北方说话,只敢小声地“嘁”了一下。
说完,那人转头看向刘一手,在闪烁的电光中,刘一手看清对方是一个与自己一样年轻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浑厚气势,尤甚方才的黄岐谷。
棋局中有棋子,外有棋手,再向外还有另一盘棋局。
这人就是棋局中出现的意外。
那人走到刘一手跟前,说道:“你好,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巍,来自中州武帝城。”
刘一手紧盯着自称是魏巍的年轻男子,沉默片刻,耸肩笑道:“刘新柳,江湖名号‘刘一手’,来自......荆湘城四环东市二巷。”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魏巍见刘一手丝毫不愿落了面子,捧腹大笑,“刘兄弟真是幽默,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刘一手不以为然,挑了挑眉,“能不能成为朋友,今天过后再说吧。”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刘一手如今已是看出,这个魏巍绝对不是什么人的棋子,他们两人无论在性情还是武道上,都过于相似。
或者称他为老天爷的棋子比较合适。
他们二人之争,是大道之争,是争夺武道那个最高位子之争。
魏巍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身上境界倒退,气势却是陡升,已经将原本走江境的境界压制到与刘一手一般的登堂境,“没错,还能不能成为朋友,得今天过后再说。看来你已经看出我此次被丢过来的意图了。虽然我师父早就跟我说过,我有一个大道上的竞争对手,但我原本以为我们的相见,会再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