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战争热线,苏联解体(2 / 2)大谶纬模型首页

我轻轻摇了摇头:“把最后这个预言交上去吧,电频。越早越好,这样我们能拯救更多人。”

“就算我们说了,他们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他盯着我的脸,露出一个自嘲笑容,“那个桥还是要倒。没办法的事。”

“从罗轭到你,为什么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在你们的概念里,我们没办法改变,甚至没有自由意志?我们需要把这一份预言提交上去,至少还能拯救一部分人。”

他捂住脸,极其疲惫:“没有人能像你那样,如此心怀博爱。巨头倾扎、战争、政客、贫困……我们的世界无异于垃圾,四眼。我是个小人物,我是个鼠人,我只想在这个圈内好好活。”

“那就让我去,我愿意当那个无喜无悲的马拉!”

“我们不能让他被注意到!最高深的预言,他就越需要——”

“需要什么?”

他半天没出声,狠狠锤了记方向盘。

“你告诉我!”我扯住他的衣领,“那个‘Hotline’会是什么?在人间炼狱里,911会不会被十万通电话挤爆,那时候它就是真正的‘Hotline’了?!罗轭已经死了,他用生命告诉我,大谶纬模型是一台灭世机器!孔寂被注意就会变得安全,非法教授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公然夺走他!”

“我想这件事已经有定论了。”他拿起无线电,“我要撤回报告。”

良久车内没有人说话。

“我们都有走同一条路的选择。”我摘下眼镜。

我在狭小的车内一拳把冯百极打倒。他错愕地盯着我,念了句脏话,然后两三下抛开身上所有工具,与我缠斗在一起。鞋底一次又一次踹在车门上,留下层层叠叠的深灰色印花痕迹。阻止我,拉开我,规训我!我看向车后座,那里空无一人。

有人被撞在挡风玻璃上,有人被摁在靠背里,有人在流眼泪。我忘了是我还是他,也许两者都有。最后我和他摔在车座上,我拽着他的衣领,他踩我的小腹,气喘吁吁,不分胜负。转向灯被我踢开了,鸣笛被他拍开了,整个机器发出无法忍受的噪音,一片汗水里仿佛要撕裂我的耳膜。

我看见白色。在宇宙的液态裂隙中,在心与心之间不可填补的深渊底部,我看见一片哀悼的白色。它摸起来寒冷而干燥,像宇宙本身。一个不注意,我的青春,我的理智,我的神志正常性,化作一片悲伤的模糊的白色小门。然后她推门而去,她其后爱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跟着,我的老师、我的父母、我的同窗……纷纷与我擦肩而过。他们越走越远。别走!我大喊,你不应该——!!

回来。

重燃油的味道涌入鼻腔。我看着面前的邮寄者,她手中的那个箱子像铅球般沉重。我走出邮政局,外面正在下雪。街旁的建筑在黑夜中耸立,一点明亮的火星在车旁燃烧。现在是2:03。

冯百极沉默地站在原地,长发在晚风中飘荡。他看了我一眼,眼窝青紫,还流了鼻血。估计我也差不多。他觉得好笑似的把头移开了。

“我真是拦不住你。”他说。

几发信号弹升上天空。口号、旗帜、呼啸而过的车,三条街外新一轮暴动开始了。警笛震耳、枪声不断。有人在街旁凄厉地尖叫。

骚乱是一个停滞在青春期的男孩,弹弓是他名为民意的泄愤口。

我探前身子,把窗户升上去,沉闷的玻璃隔绝了一切声响。在车的后排,冯电频靠着我睡着了。我深深陷进座椅靠背,感觉他沉重得像压在心里的巨石。

我摸到外套胸口湿漉漉的,那是他的眼泪;我又摸到脸颊也湿漉漉的,那是我自己的眼泪吗?我盯着天上那闪耀的信号彗星,像一个死婴向上求救的抻直的小臂,拨散母亲悲伤的发丝。

有想到什么吗?

梅溪在前排朝我嫣然一笑。在冷硬的黑暗中,她穿着流淌的白绸子连衣裙,光彩照人。裙摆缠绕在她的腰间与腿间,滚动着变幻莫测;长宽的袖管搭在仪器表上,像一条优美的函数曲线。

我向她怔怔伸出手,发现她只是与现实叠加的幽灵,理智向幻想屈服的造物,一个幻影。她如同一条粼粼发亮的鱼,转身游回漆黑的海里,留下一缕半透明的发丝,在空中飘动。

是我的白色记绳。

我抓到白色记绳,它的姿态神秘而优雅,像某个属于数理模型的符号,不属于现象世界。上面的结有的紧而密,有的松而疏,无规律地崩坏了。

今天是1991年12月26日,我真正意识到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