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来得不讲道理,先是零星几点,紧接着雨幕便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片刻清凉后,积攒了一日的暑热尽数被激发出来。
饮酒后的燥热宛如一条不安分的蛇在周身游走,我再也坚持不住,一歪头倒在卧榻。
就像在江海浮沉,每当要被浪滔吞噬,彻底陷入黑暗时,耳畔窸窸窣窣书翻页的声音总会适时地将我拉回现实。
“你在看什么?”终于,我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怒视着斜倚榻边的女子。
“《幽明录》。”李清照冲我扬起手中书本,“汉明帝永平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不得返。见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断她,“此二女说:‘二位郎君风尘仆仆,若不嫌弃,请至蔽家一饮。’这两人必定先半推半就,然后…...”
“小姑娘家家说什么呢!”她嗔道,半张脸藏进书里,只留一双明眸扑闪扑闪。又瞟了一眼:“至暮,令各就一帐宿,女往就之,言声清婉,令人忘忧。哎呀!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怎么清婉,怎么忘忧?展开说说?”
她扬手作势要打,我笑成一团躲到床角。她收回手,继续念道:“十日后刘阮欲求还去,女云:‘君已来是,宿福所牵,何复欲还邪?’遂停半年。气候草木是春时,百鸟啼鸣,更怀悲思,求归甚苦。女曰:‘罪牵君,当可如何?’遂呼前来女子,有三四十人,集会奏乐,共送刘阮,指示还路。既出,亲旧零落,邑屋改异,无复相识。问讯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至晋太元八年,忽复去,不知何所。”
“无聊。”我伸了个懒腰,“像这样遇仙的故事不是很多么?像什么牛郎织女啊、裴航云英啊,听第一句就能猜到下文。无非就是偶遇仙女,仙女倒贴,最后分离,装模作样叹息几句。”
“这么说来,你看得挺多?”她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那当然,不过我看得最多的还是穿越文,你知道‘穿越’吗?”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支起下巴。
她摇了摇头。
“就是生活在某个时空的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身体或者灵魂来到别的时空。譬如现在的人回到唐朝或是先秦。”
“那岂不是很痛苦?人生地不熟,又孤苦无依。”她问。
“说得也是。”我点头,“不过穿越者们通常并不会心灰意冷,而是凭着才能入世出仕,闯出一片天地。”
“什么才能?”
“预知前事,就可以提前做好万全之策。比如得知某人未来会做皇帝,那么就在他年少时与之结交亲近。等大业既成,自己也享有从龙之功,混个一官半职。再不济的,穿越到唐代以前,吟咏几首李杜的诗词,也能混个才子之名。”
“哼,无聊。”她嗤道。
“怎么就无聊了?”我翻起身与她理论。
“投机取巧,拾人牙慧,无耻至极。”
有被内涵到,我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挽尊:“其实,我不仅读小说,还会写。”
“嗯。”她似乎困了,掩唇打了个哈欠。慢慢地靠在床沿,头枕上手臂,呼吸愈发平缓悠长。
“喂,你先别睡,先听我说。”我推推她。
她闭着眼,睫毛颤了颤算是回应。
“咳咳,你听好了。我写的故事,是一个侠客,黑衣长发,昼伏夜行…...”
“白日也穿黑衣?”她仍旧闭着眼。
“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