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镇国公不给她走,而是他们镇国公府早就走不了了。
圣上要对沐家军下手,镇国公府若是不交出兵权,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皇子们都想娶她。
可她却不能嫁皇子。
因为她无论嫁给哪个皇子,镇国公府的存在都会让新帝忌惮。
霍秉之没有说只有嫁给他才能安全。
但沐凌华却并不愚笨。
她知道,其实她的选择不多。
从她第一次救起那小公主,和霍虞交好开始,她就卷入了皇权争斗当中。
只不过向来对朝廷之事不敏感的沐凌华并没有细想而已。
霍秉之对她的喜欢不再掩藏。
他温柔、细致,会及时安慰她的情绪,也会在她有难之际献上计策。
一个陌上如君子的翩翩公子满心满眼都是她。
沐凌华本就对他有好感,又怎会不动心?
两家很快就定下了亲事。
新婚之夜,霍秉之发誓说,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人。
她信了。
他们也确确实实的过了三年甜蜜日子。
可世家大族能够允许长子不纳妾,却不能忍受长子膝下无子。
沐凌华身子难以受孕,老宁国公虽然没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却总是叫霍秉之去书房谈话。
她觉得难受,也觉得挫败。
为了国公府所谓的规矩,她已经三年未曾拿过刀剑,上过演武场。
她越来越像京城长大的女子,学了一堆又一堆的礼仪规矩,担起了国公府的主母之责。
哪怕霍秉之对她依旧很好,她也觉得迷茫。
后来,她终于有孕了。
她生了霍翎。
因为难产,她再也无法怀孕。
但没关系,她想,她有一个儿子就够了。
可她不知道,一个子嗣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实在太少,一场风寒就可能把人带走。
尤其是新帝登基,宁国公府与镇国公府成了新帝的眼中钉。
谁能保证,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老国公算计霍秉之纳妾。
好像不过是眨眼之间。
沐凌华去给霍秉之送汤的时候,听到书房里的动静,那一刻,她不是不伤心不失望的。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已经不是刚刚来京城的小姑娘了。
京城的局势、老国公对她的意见,她全都看在眼里。
她失了神走回院子,看到满院子都是她与霍秉之的回忆,笑着笑着,便泪眼模糊了起来。
她想,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从来不是她沐凌华的性子啊。
既然新帝忌惮两大国公府,老国公看不惯她,霍秉之负她。
那她何必留在宁国公府?
既活的不痛快,和离便是!
可这世道,从来不会顺一人心。
边关告急。
先前恨不得将镇国公府贬入尘埃的帝王,又因为朝廷武将在边关节节溃败而重用起了镇国公府。
文臣既能是国之栋梁,也能是乱搅风云的老鼠屎。
大部分文人都想主和,不想开战,哪怕镇国公府已经去了边关,他们也依旧不看好,总以国库空虚不给边关将士送去物资和饷银。
老国公和霍秉之出了很大的力,让她父亲和兄长后顾无忧。
可那些叫着她姑姑、说着要将她接回府中的侄儿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无法再与霍秉之和离。
老国公曾对她说过,宁国公府从来没有对不住她,满京城的世家子弟就没有不纳妾的。
如果在男尊女卑的世界,男人纳妾是错,那么整个世界就都错了。
沐凌华并不受他言语上挑拨。
她不和离,只是因为宁国公府对在他们沐家最难的时候帮了他们。
她这个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说什么纳妾无错,别以为她不知道老国公既想要子孙满堂,又想要自己的儿子幸福美满。
呵,就他儿子是人吗?
难道她的心就不会痛吗?
霍秉之未曾对不起她,难道她就对不住他了?
他的承诺既然无法做到,她又无法和离,那就干脆搬离正院,从此避世不出。
她在宁国公府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那个活泼又潇洒的姑娘,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性子冷淡的妇人。
身边的丫鬟渐渐老去。
夹在她与霍秉之之间的儿子,也渐渐长大,娶了亲,有了孩子。
她有时候拿起刀剑,都觉得陌生。
可当沐酒儿重建沐家军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拿起了自己的长枪,走出了那个困了她二十多年的院子。
宁国公站在门口,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打算。
她心中嗤笑,他还是这般聪慧,将人心把控的牢牢的。
“你知道对于一个将士来说,最大的荣耀是什么吗?”
她靠近他,在他身旁轻声道:“是保家卫国。”
“如果有一天,我能选择如何死去,那我希望我能战死沙场,而不是……在京城的囚笼里仿徨度过一生。”
“霍秉之,你的承诺太轻了。”
“咱们互相折磨了二十多年,放过彼此吧。”
她这些年武艺生疏,去了边关大概是回不来了。
不过没关系。
年少时的梦,她大概无法实现了。
但沐家的姑娘,一定能比她做的更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