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怒吼如惊雷般从天而降。
一道身影裹着风袭来,风刮刺得众人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才含着泪努力聚焦瞳孔,搜寻罪魁祸首。
吊在木桩的女人已经然不见身影。
只余底下一摊血洼腥气。
“姐姐——”
褚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气息奄奄的模样,察觉到什么,目光下移定定地落在自己手上,瞳孔一缩。
触目惊心的红。
温遥月受了一夜雨,腹部挨了两刀,面容死白中泛着点青。
她实在疼,疼的整个人没有力气,脚底都是软的,只能挨在褚音怀里勉强站立,褚音摸到她身上湿凉的衣裳和温热的血,用力咬了咬牙,张开手掌按在她伤口处阻挡继续溢出来的血。
程婉掏出药,一骨碌倒了几颗全送进她嘴里,温遥月微张着唇一点点咽了进去,她其实已经不冷了,身体甚至在发热。
褚音抱着她想要离开。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群穿着甲胄,手拿利剑的士兵,牢牢将她们围成一圈。
褚音脸色难看,“陛下认为她们能拦住我们吗?”
皇帝神色未变,淡淡地看着她们,“为了天下苍生,你们应该以大局为重。”
褚音突兀地笑出声,“殿下信那天神所言,我却是不信的。要牺牲一人而救万人,这所谓的天神就是个屁!”
皇帝脸色微变,细细地打量褚音。
褚音昂着头,丝毫不惧地对视回去。
“姐姐——”
褚音错愕地叫了一声。
温遥月扶着她的肩膀挺直身挡在她前面,隔绝皇帝的目光,她脸色依旧惨白但已经比方才好了很多。
她唇角微微扬起。。
“已经够了。”
“什么?”褚音一愣。
温遥月垂眸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似水。
她什么也没说,转向皇帝,拱手行了一礼,抬起头挺直腰,白色发带高高扬起,眼神亮的灼人,“陛下,我愿意受十刀,若十刀后我未死,那么所谓的天神便是无稽之谈。”
“还请陛下明目净耳,于心于己无愧。”
“……允。”
褚音伸手拉住她,没人相信一个普通人受了十刀后不会死。
“相信我。”
褚音不自觉松了手,怔怔地看着她走上前,每一步都很稳每一步脚下都是血。
“劳烦帮打盆干净的水,再拿件干净的外衫。”声音依旧温和。
侍女转头看向皇帝,皇帝点点头。
温遥月笑了笑,“还剩八刀,请陛下动手。”
褚音闭上眼,离净低声念经。
很久之后,程婉都在想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一个人在面对不公后能够这么坦然,这么平静。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瞳孔倒映着那道在苍茫天地间如此鲜艳的青色身影。
上天赐予她们异于常人的能力,她从小就知道,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所以她从未有过不甘。
但是,这只是一个普通人。
皇帝挥了挥手,侍卫带出八个人,八个天神命定的“使者”
拄着拐杖的老人,脸色苍白的少女,懵懂无知的幼童,憨厚老实的农户,文质彬彬的书生,媚眼如丝的小馆,脏乱不堪的乞丐,珠光宝气的商人。
老人如树皮般皱巴巴的手轻轻摸了摸温遥月的脸,混浊的眼睛写满了疼惜,她丢了刀,粗糙的手指擦掉她嘴角的血,轻轻摇了摇头。
温遥月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睫羽闪着光坠在地上。
她扯下发带轻柔地附在老人的眼睛上,捡起地上的刀放进她手里,老人下意识要扔掉被她轻轻握住,“别害怕婆婆。”
她声音总是自带让人信服的魔力。
少女,儿童……
一个个蒙住眼,温暖地被握住手。
司主指尖颤抖。
刺破皮肉的尖锐声音一次次响起,压抑虚弱的呼吸声,含在嘴里的痛苦,只要不睁开眼就不会知道,那里血流成河。
最后一刀穿破胸骨刺进心脏。
温遥月跌跪在血泊里,口里不可抑制地呕出血。
剧烈的咳嗽牵扯身上所有的伤口,但是已经感受不到疼。
她鼻翼微动,睫毛颤了颤,缓慢抬起手。
红紫的手指颤抖着放在自己胸口的匕首上轻轻握住,一点点向外抽走。
所有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看着她苟延残喘。
褚音红着眼向前两步,被离净拉住,离净轻轻摇头。
程青握紧拳头,终于不忍地撇开眼。
什么东西滚落出来,掉在血泊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是什么?”
“妖丹。”离净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