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月身为太学阁老嫡孙女,也在受邀之列。
她不善交际,喜欢安静,并不在意什么劳什子的王妃之位,只是为了应付家中父母的差事。花园喧闹,她退避至花园外的遮阴廊庭散步,抬望眼看见了不远方向,廊庭拐弯处的秋知恩。之前春日宴初遇,她觉得这位姐姐性情是与她完全不同的明朗外放,身上散发着天生的乐观和自由,不论身份真诚待人。就连兴趣技艺也很特别,不是寻常家中必须要求的琴棋书画,而是随自己心意喜欢的说书,堪堪是位妙人。
她对秋知恩心有几分好感,特意前去拜见:“秋姐姐好。”
秋知恩回身一瞧,哎呦,这半天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明月?你也来了,”她激动得快步上前,一把抱住祁明月,“真是太好了,总算见到亲人了!”
“亲人?”被抱住的祁明月一脸怔然,她从小受到的礼教,一颦一笑皆是淑女名门风范,从未被人有过如此亲密举动,虽有些不适应的不知双手如何放,但却不觉得无礼冒犯,似乎还有股别样亲切感。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她的侍女小微,两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不知道要不要拉开这位唐突的娘子:“韩娘子,你这样抱我们家小姐似乎有点......不太妥吧......?”
秋知恩这才察觉出自己熟悉的家乡行为对金陵贵女来说可能会有些冒犯,忙松开手,笑颜解释道:“抱歉,冒犯了。所谓‘亲人’,是我家乡一种见到熟悉喜欢之人的亲切用词。”
很直接也很有人情味的亲切表达方式,祁明月忽然有些向往:“看来秋姐姐的家乡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真想去那里看一看。”
她从小被教导要严格遵循三纲五常,步步须行最标准的礼仪典范,面笑三分,不可尽言,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对秋知恩这般洒脱性子之人,心中羡慕又喜欢。她也很喜欢性情直率张扬的萧格格,可是她从不敢主动接近,总觉得喜欢刀剑战马的萧格格会不喜欢这样柔弱怯懦的自己,因而两人很少能说得上话,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这位秋姐姐性子很好,同她交谈没有负担,完全没有面对萧格格的那种压迫和怯懦感,人也觉得自在舒服。
秋知恩满口应道:“好啊,到时候秋姐姐亲自带你去。我们曹州有意思的地方特别多,尤其是谷雨时节的牡丹花,那是漫山遍野又大又漂亮,还超级好闻。对了,我们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牡丹糕、烧牛肉、羊肉汤、柿子饼、小炒鸡还有大烧饼......说的我都快流口水了,总之就是又好看又好玩又好吃!”
祁明月瞧她说起家乡眼眉飞舞,心中很是艳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秋姐姐的家乡一定很好将她养得这般舒心自由:“真羡慕秋姐姐,家乡这么美好,”说着她眼神有些黯淡,“很可惜,我大概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姐姐家乡品尝美食。”
“为什么?”
“我从小教养在家,鲜少出门,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南山猎场,从未离开过金陵,家中也不许女子远游。”
“这也是,你们世家大族的女儿,规矩礼仪甚多,一出门便有十几个护卫丫鬟伺候,出远门家中大人肯定不放心,也能理解。”秋知恩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我寄封信给家中父母,让他们走水路运送些能保鲜的曹州美食,这样你就可以吃到了。”
父母教导无功不受禄,亦不可劳烦他人为己利,祁明月婉言谢拒道:“多谢秋姐姐的好意,请恕明月不能收,如此过于劳烦借机和伯父伯母了。”
秋知恩大手一挥:“嗨!这劳烦什么,小事一桩。我在金陵遇人不多,从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真心想把你当朋友当妹妹,你呢千万别跟我客气,多生分啊。”
祁明月见她情真意切,再拒绝恐失礼伤人,施礼作谢道:“那明月就先谢过秋姐姐了。”
秋知恩笑着扶她起身:“不谢不谢,咱们俩是姐妹,无需言谢。”
不远处的赵意如看见她们两人举止亲切,与身旁友人讥讽道:“这小地方的人真是没见过世面,什么上不了桌面的东西还敢拿出来献宝,丢人现眼!真不知道靖和公主看上她哪一点了?我才肯定是被她这幅虚情假意的外表给诓骗了!”
秋知恩这起子下九流的货色,必然用了什么下贱哄骗了靖和殿下,才能得殿下如此赏识。而自己身为侍郎嫡女、有名的金陵贵女,哪里不比她更有用。若能得殿下青睐,那父兄仕途必然水涨船高,自己嫁入皇族指日可待!
王妃、皇妃......皇后!
再生个皇子,她会成为整个家族最尊贵的存在!
赵意如越想越兴奋,她一定要牢牢抓住机会。穷乡僻壤出刁民,秋知恩一看就是蓄意高攀公主,为夫家谋前程。她要状告秋知恩请殿下辩清“忠奸”,下九流没什么利用价值,自己这么一个忠诚的侍郎嫡女才是殿下最好的助手!
事不宜迟,不能让旁人得了这先机,什么好友姐妹,不过都是互相利用罢了,等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有的是人巴结,可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的意图,她与身边友人随意个借口道:“我要去更衣,两位妹妹先去院子里逛逛吧,我很快就去找你们。”
她眼瞧着两位好友走远,转个身,径直去往元嘉钰所在的西厢房。
此时西厢房独元嘉钰单座,席面格外清冷安静。太妃拉着永安小王爷说是去花园散步,实际想让他近距离相面贵女。
赵意如看着房间外元嘉钰的护卫冷面不善,心里有些怯意,又想到若是首告有功,自己就是替代秋知恩成为殿下身边万众瞩目的红人,想到能嫁入皇族,她的喜悦打败了胆怯,硬着头皮进入房间,朝元嘉钰俯身跪拜道:“殿下,民女赵意如拜见殿下。”
未曾听过的名字,元嘉钰瞧都懒得瞧,手一扬:“拖出去。”
话音未落,两位魁梧侍卫不由分说地进来将赵意如赶走。
她还没当皇妃,可不能被赶走。赵意如慌忙伏地磕头道:“殿下,民女斗胆请殿下听民女一言。民女是为殿下着想,特意来提醒殿下不要受小人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