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板刚挥起拳头,但看伯老爷那身行头就知道这一拳下去自己八成要赔一辈子的钱,又极不乐意地收了下去,“你们这些有钱人骗人都是一套接着一套的,屁大点字多读两个真把自己当文化人了啊!”
“阿姨,有话好好说嘛——”月卿本来只是想跟照顾了自己这么久的老板说一声,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情况。
不行,现在必须到庄月楼里去了,不然要来不及了。
“啊,对了!”月卿啪的一下站起身来,她都觉得自己演技拙劣得像个三岁小孩,“我有……东西忘在庄月楼里了,我去拿一下!”
“什么东西?”伯老爷回过头来,说道,“我让人帮你去拿吧。”
“呃,是比较……嗯,私密,私密的东西。”
“这样啊,那早去早回。”
“小月啊,这个袋子你拿着,东西装里面,别被这老头看到了。”听到私密二字,早餐店老板连忙拿了个不透明的袋子给月卿,然后瞪了伯老爷一眼,“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阿姨,您真的误会了……不过还是谢谢您,我要赶紧过去了!”
咔滋——
月卿刚起身要走,
渐暗的黄昏忽的被什么照亮了。
那些落下的白雪像星星一样闪耀,但还没落地便骤的消失不见。
警报声,尖叫声,各种嘈杂的声音顷刻洒满了大街小巷。
然后,她怔在了原地。
手中的袋子掉落在地上,耳边只剩下一阵接一阵的嘶鸣。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谁拉住了,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但她的眼里,黑白一片的世界,只有那栋古楼熊熊燃烧着,泛着炽热的光。
她好像,见过这个场景,不止一次。
这种异样的熟悉感,就好像……
第一次见到庄贵一样。
“小月……小月……”
“月卿!”
早餐店老板一把把她抱入怀里,一声声的呼叫把月卿从失神里拉了回来。
“阿姨……”
“你突然拉也拉不动,什么话也不说,你要吓死阿姨啊!”
“我……”月卿刚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一阵冰凉的触感划过。
我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我要救他啊。
“我要过去……阿姨,麻烦你放开我一下,有些事情我必须……”
“庄月楼着大火了!什么都烧不剩下了,你还去干啥啊!”老板用力拍了拍月卿的肩膀,却看见她的泪水正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我,我……”月卿的声音很沙哑,“我不去他就要死了啊!”
“救谁呀!小月,那里没人!”
“他在那里啊!”
“你光看着干嘛,你过来帮我拉一下!”早餐店老板又瞪了伯老爷一眼,“还有那不是你家的东西吗,快叫人灭火啊!”
“这样,是这样啊!”伯姥爷却一反常态地捏紧了手中的纸,望向着火的庄月楼,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你神经啊!”
……
月光透过窗纱,没入清澈的白酒,在杯底留下几点星芒。
桌上仍备了饭菜,却没有动筷的迹象。
桌旁,庄贵扶着那坛酒,凝视着手中破碎的平安锁,细数着每一秒的时光。
“应该是成功了吧。”庄贵想着,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旋即向后一仰,整个人摔落在地,任由月色撒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想明白了。
在正常的历史长河里,自己本就应该是死于这次毒杀的。
而月卿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让自己活了下来,却与之相对地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自己若是不饮这杯毒酒,恰如悔棋的一子,把整个将来推向了谁也不知道的方向。
若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那月卿是否会从此不复存在,人人得以温饱的时代是否永远不会到来?
他不知道,但也无需知道了。
庄贵突然有些庆幸。
爹娘肯定还能认出这副模样的自己吧,他可以与父亲说自己没有让他失望,也可以与母亲说自己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
希望不要见到姐姐和姐夫吧。想到这,庄贵不自觉笑出了声。
毕竟这样的团圆也太奇怪了,还是要过些日子才好。
然后,他闭上眼,与星河月色说了声,
“晚安。”
……
那场火灾后,月卿纵火的父亲被关进了牢里,继母被发现染了性病后没多久就死了,她便顺理成章地被伯老爷带回了伯家。
而庄月楼,只留下了一个破旧的躯体与满地的废墟,在政府与伯家的协商下,开始了清理与重建工程。
在见过那场火后,伯老爷说什么也要带她走,早餐店的阿姨怎么骂他都不听,他索性花了大价钱把阿姨的店直接从济南一起“搬”了过去。
洛阳。
她知道,这是庄贵心心念念的第二故乡。
他们只认识了短短十五日,而超过半数的日子里庄贵都会提起洛阳,每逢这时,他眼神里的那股柔情是如何也掩饰不掉的。
是啊,自己明明只认识了庄贵十五天,为什么却记忆这么深刻。
是为了感谢他跨越几百年救了自己?
月卿摇了摇头,她只觉得,这样的理由没法说服自己。
“钟阿姨……你说十五天,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早餐店老板,也就是正在新店里忙里忙外的钟阿姨抬头看向坐在窗旁的月卿,话里话外都是一股“我懂的”的感觉。
“你们年轻人不是有个词叫什么,一见钟情来着,阿姨觉得蛮有道理的嘞,真要喜欢一个人,用不上十五天,一眼就够了!”
“那,阿姨你有一见钟情的对象吗?”
“……以前有。”
月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低下头,道了声歉。
“呃,小月啊,你要不去帮阿姨买点东西吧?正巧低筋面粉也要用完了。”说着,钟阿姨便塞给月卿几张钞票,笑着说,“多的钱给你买零食,那伯老头看着就很严,肯定不会给你零花钱!”
“好……谢谢阿姨。”
古镇与高楼纵横交错,入春后的洛阳,天气转暖了些,更多的是人山人海带来的热闹非凡。
月卿走在这条不熟悉的街上,人潮汹涌而过,每一张脸在她眼中闪过,都仿佛千篇一律。
偶尔看到身穿汉服走在路上的人,月卿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那种失望,也是千篇一律。
她多希望,那个人会突然出现,穿着一身竹色汉服,就像初见见面一样,对她说,
“你好,姑娘?”
对对,就像这样。
她满意的点点头,却突然意识到好像真的有人在叫自己。
“姑娘?”
她回过头去,只是一瞬间,却恍若隔世。
“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想找你问个路……”
那双熟悉的棕色眼眸,还有竹色汉服。
“你不会……是在装不认识我吧?”月卿强忍着眼角好像要溢出的东西,声音有些颤抖。
“我……”那男人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下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方才醒来,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虽说在下在梦里确实有见到与姑娘相像的人,但在下——”
庄贵话还没说完,月卿便已经紧紧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温度……你是真的庄公子,对吧?”
庄贵看着她,双手在半空中顿住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是姐夫,或者玉兄,现在会怎么做?
他完全想象不到那个画面,毕竟他们三个人看起来就像永远不会聊这个话题的模样。
于是,庄贵咽了口口水,提心吊胆地摸了摸身前那女孩的脑袋,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嗯,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