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至极，谁规定姜坦就必须和乡绅沆瀣一气，姜坦的胃口很大，大到为民请命。

“那手分的章程是？”

王忠有种不祥的预感，姜坦不仅想扒自己一层皮，还要敲断自己的腿。

姜坦放下茶杯，竖起三根指头：“你们必须做到两件事，不然休要怪某翻老账！

第一，某已向衙上请示过了，新庄乡民今岁搬迁分田，仍以九十户为基准收税，这九十户的税赋由两庄乡绅分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人人叫屈，家家不忿。

“姜手分，这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扈家庄乡绅刚给新庄让出了五百亩良田，且这五百亩可不是空田，都是种着粮食的，新庄完全有能力承担税赋。”

“两百多户只收九十户的税，为什么还要乡绅们出？手分太过偏袒新庄乡民了吧，他们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银子，不缺钱！”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手分还是再议议吧。”

姜坦等着众人一一抒发不满，而后慢悠悠的说道：“大家觉得不公平，没问题！可以再议！那就把你们吃进去的官矿工匠名额全部吐出来，分给新庄百姓。这税也就不用你们交了。”

田税交的再多都比不上工匠名额金贵，乡绅以家奴充入官矿，一方面抽取部分工钱，另一方面可免除大多数矿税，这是暴利产业，几亩簿田怎么比？

场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姜坦此举已经触及了关山乡绅的核心利益，以前没有官吏往这方面伸手，官吏会把脏活累活交给乡绅干，再从乡绅手中刮出油水。

现在别说刮油水了，姜坦要提到这个油缸，把油水还给乡民。

怎么选？没得选！

王忠和扈明远相视一眼，起身齐答：“我等愿承担新庄税赋。”

“很好！第二件事推割推排。上渠沟的人丁田亩太过混乱了，某要重新推排编户，查明各户产业，分户籍优劣、家业多寡、人丁兴衰情况，从而便于征收赋税、摊派徭役。”

朝廷规定每三年推排编户，但关山至少有十年没有实地施行这个政策，一方面是因为繁琐，另一方面的阻力就是乡绅。

乡绅的户籍最优，家业最大，人丁最多，一旦查明造册就要缴纳更多的税赋，为免徭役也要花更大的代价。

相反对乡民来说是件好事，税赋、徭役其实都有个大致的定数，有了这个衙上底线值，其余的都是分配问题。乡绅交的多，乡民自然就交的少。

对于此事，乡绅们找不到反驳的借口，本来就是朝廷政策，姜坦又不讲情面，多说无益，乡绅纷纷答应了下来。

六月中旬，推排开始，乡役所派出了两队人马。

第一队是由王平、徐田为首的保正甲丁，主要是对三庄乡民进行检排。

期间也发现了不少问题，实际田亩缺失，只有挂名的百姓；乡民多子瞒报者；家境末落贫苦，打肿脸充胖子的等等。

第二队由姜坦亲自带队，针对三庄乡绅的户籍排编。

凡有官矿工匠名额的乡绅不得私匿田亩，凡有占山占林的乡绅需平摊该山田亩的粮税，凡住宅超出规格的乡绅需足额补交购宅地税等等。

这股检排之风越吹越烈，姜坦在乡民中的威望达到了顶点，人人称颂姜坦为青天干吏。

但乡民的影响力始终有限，乡绅集体则更为庞大，关山上层中流传出不同的声音，皆道姜坦为酷吏，大肆敛财，不知体恤民情。

七月初七，刘忠大婚，到场乡绅寥寥无几，刘家摆的十几桌宴席成了空位。

姜坦知道这是乡绅们在示威表达不满。但姜坦绝不会因此止步，只要把这项政策落到实处，上渠沟乡民的日子至少可以红火二十年，些许骂名，不过如此。

八月底，检排户告一段落，上渠沟成为全关山第一个交齐秋税的乡里，同时姜坦从乡绅手中刮出了两千一百七十多两银子，乡库从未如此富裕过。

同月，姜坦发动乡民修路架桥，把王庄到扈家庄、新庄的路进一步拓展，保证可以双马车并行。

乡里出资，乡民齐心协力，兴致高昂，路役进度很快。

十月初，新路大抵完成，花费了不到二百两银子，姜坦结算工钱时有不少乡民拒绝，但姜坦还是坚持给足，因为姜坦也不知道那笔钱在乡库能留多久。同样姜坦也无法预测自己在上渠沟还能待多长时间。

月中，姜坦大肆收购木材，在新庄筑建学堂，以重金聘请童生秀才，一时应召之人不知凡几。

姜坦这几个月得罪的人太多了，他要在自己走之前多帮乡民做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