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东海关，这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日光丸’逃窜到苏山港，为什么会突然爆炸？他们走私得逞了吗？”

“船上装着枪支弹药，本身就是爆炸品。”育凡说，“不过，这个问题，穆林副税务司已经安排人到现场验证去了。什么情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走私肯定没有得逞。三井洋行这一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不小。”

“损失再大，也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他们恐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不会主动申张的。”

“说明我们这次稽查是有成效的。”

“也就是说，我哥把命搭上，产生了一点点效果。”书诚讥笑道。

育凡自知失言，沉默不语。尴尬之中，他说：“我去给课里同事打个电话。”

育凡去打电话的时候，书诚在那八张纸上详细记录下育凡刚才告诉他的信息。

等到育凡回来，书诚递给他，说：“育凡哥，你看，是不是这样？”

育凡仔细看了两遍，表情惊讶。书诚凭着强记，竟然分毫不差，他说：“书勇对你的评价不虚。”

育凡把这八张纸还给书诚，说：“你真的按图索骥？”

书诚点点头，点头的同时，将八张纸折叠起来。育凡以为他要揣着带走，他就要提醒他注意保密。没想到书诚默默地从茶几上拿起火柴，点燃了，灰烬落在烟灰缸里。书诚将易拉罐里剩下的可乐浇到上面。

书诚的言行总是在育凡的意料之外。育凡好奇地问：“你打算放过他们了？”

书诚淡然一笑，说：“绝不放过。”

“那为什么烧掉？”

“仇人的信息，铭刻在心，终身不忘！”

书诚就势起身离开，育凡拍拍书诚的肩膀，郑重道：“阿诚，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不能冲动！”

书诚笑了笑，说：“冲动是魔鬼，我宁愿输给冲动的魔鬼，也不愿输给日本魔鬼。”

从他的笑容上，育凡看到的是一种青涩的稚气，清澈而单一，天真而纯净，没有一丝怨恨，没有一点杀气。你可以说，很迷人。也可以说，很迷惑。

送他出门，育凡似乎不经意间说：“书诚，我们今天交流的内容，你会跟你梅姐说吗？”

书诚眼睛看着育凡，似乎想让育凡读懂他的心底，说：“不会。”

“你会向王凤山借车吗？”

“不会。”

“你会告诉你姐姐吗？”

“不会，不会，育凡哥，这件事，不管做与不做，做成几分，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看到育凡将信将疑，他补充道，“我珍惜北平税专的学历，珍惜将来在海关工作的机会。我是去报仇，不是去赌博。我不会为了昨天，牺牲明天；不会点燃怒火，焚毁自己。”

“那你、打算怎么做？”

书诚摇摇头：“不知道。我还要实地调查。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推迟。好在看那八个日本浪人的年纪，一时也死不了，就算他们离开中国，回到日本，我也不会放过。”

“书诚，我能为你做什么？”

“育凡哥，我只求你一件事——”

“请说！”

“不要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