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埃匹德脸上已经爬满水痕,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哽咽声。
那些回忆像一根根带刺的藤蔓,全部交织盘绕着,深深刺进埃匹德的血肉,藤蔓无法挣脱、血肉也无法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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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营帐后,阿耐余光不经意间便看到了站在一侧的吉纳克,她停住脚,微微侧头看他,沉声问,“你在这干嘛?”
吉纳克也没打算躲躲藏藏,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散漫悠闲的样子,语气随意,“四处逛逛。”
吉纳克装作随口一问,“你不是很忙?在这干嘛?”
阿耐直视着吉纳克的眼睛,脸上没什么情绪,“埃匹德醒了。”
吉纳克语气试探,“那你怎么不高兴?”
阿耐愣了愣,也不再隐藏,脸上展露疲惫,“我只是有些累了。”
“要不到处走走?”看到阿耐这样,吉纳克也不忍心再生阿耐的气。
于是吉纳克自己在心里默默选择了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了阿耐。
“......”
阿耐抬眼看向吉纳克,没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下头。
......
两人并肩走着,目光直视着前方,彼此没有说话。
晚风拂过,将头顶槐树枝干上薄薄的积雪吹落,翻飞起无数片洁白的雪花。
吉纳克向前走了两小步,随后侧过身子,上半身微微后倾,倚靠了身后的一颗槐树上。
万籁寂静中,吉纳克抬头望向槐树枝干间的那轮月亮,轻轻开口,“等把这些孩子安顿好,”吉纳克顿了两秒,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阿耐,目光里似乎在期待阿耐开口挽留一下自己,“我差不多就要离开苏巴了。”
亮白月光下,阿耐对上吉纳克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不知是不是太累的原因,阿耐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其实在阿耐第一次见到吉纳克的时候,她就觉得吉纳克是个向往自由、来去如风的人。
阿耐沉默了半秒,抑制住心中的异样,语气平静,“一路顺风。”
吉纳克神色微愣,随后嘴角浮起苦涩又无奈的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啊。”
阿耐垂头,嘴边浮现笑意,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向前走了两步,背靠在槐树的另一边,“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一阵风吹过,头顶枝桠上的雪花飘落。
“羡慕我什么?”
阿耐愣了愣,目光黯淡,“羡慕你那么无拘无束、潇洒自由。”
吉纳克嘴角挂着笑,“你又不是不能这样。”
阿耐抬眸望向远方,眼神悲伤又无奈,“......我被困得太深了。”
吉纳克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了两秒,笑容瞬时凝固在脸上,他扭头看着阿耐的侧脸,目光幽深。
而阿耐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多,她站直身子,看了一眼吉纳克,“我还要去城北看看城门修筑工事,先走了。”
说完,阿耐大步离开。
吉纳克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阿耐渐渐模糊的背影,陷入了思考。
他回想起自己在苏巴城西南区教堂看到的事。
阿耐还不知道城主是被瓦哲所杀,也不知道城主之前也在遵循着华哈德的指令借助那条密道帮萨沙人贩运希亚儿童,而且已经持续了八年之久。
在这八年,又有多少孩子因为华哈德和萨沙部落那个所谓的“交易”而遭受迫害?
......
吉纳克内心陷入矛盾,自己该把这些告诉她吗?
如果阿耐知道了这一切,她会怎么做?
“......我被困得太深了。”阿耐无力的声音在吉纳克耳边响起。
吉纳克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心中无比纠结。
“诶。”一道女声打断了吉纳克的思绪,他顺着声音看去,是路西。
路西刚刚才从一堆孩子里脱身,现在麦克和森达川的几个小子正被一大群孩子簇拥着呢。
她走到吉纳克身旁,也倚靠在树上,“我刚刚看见殿下走了?”
“是啊。”吉纳克心中焦躁着呢,回答起路西也有些心不在焉。
路西扭头打量着吉纳克,“我发现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吉纳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是吗?”
路西轻笑一声,了然于心,“你不觉得自从你来了苏巴,对皇女殿下有些过度在意了吗?”
正咽口水的吉纳克听到路西的这句话立马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脸色涨红,缓了好一会才停止了咳嗽,他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路西,“路西姐你能不能改改你这爱瞎想的毛病!”
见吉纳克这副不打自招的模样,路西笑得更加放肆,“我这可不是瞎想,我可是根据你这几天的表现合理推论。”
“那你都推论出什么了?”吉纳克此时脸上写满了“无语”。
可路西看得却十分明白,言之凿凿道,“你对殿下产生了特殊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