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将袁军俘虏散归,不久还会被袁军胁迫从军,届时再与我军交兵,损益可见啊。”侯成有些憨直,虽有些小盘算,却未明刘备之意。
“依汝之见当如何处置?”
“或可分归各将私属,或可使做役隶”,侯成有些犹豫,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实在不成,不如尽杀之,抛掷淮水,顺流而下,也可震慑袁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尽看向刘备,却见刘备依旧颜色平常,看不出喜怒。
刘备心里清楚,战场俘获皆为将士效死所得,照旧例当分属有功各部,补充军力,再则分配将校充作私属杂役,以作酬劳。
刘备看向陈宫,“公台以为如何?”
“主公远略可取,一者可缓眼下粮草之急,二者可动摇袁术军心,三者可显主公仁慈之名,攻袁术治下民心,以招徕江淮吏民投奔徐州,主公大计宫敬服之。”陈宫说完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刘备。
刘备见陈宫模样,知道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不便说出口。张辽各部新附,虽说大局初稳,但多有吕布旧从,如赵庶之辈忠于旧主的大有人在,只是眼下有军情军规辖制,没有显露而已。
值此微妙之时,整编各将兵马时机不到尚且不论,添益其兵才是根本之患。
“公台深知我矣,那就如此处置,愿意留下从军的单独编为一部,发往僮国;如今章校尉、高司马屯驻睢陵,僮国粮道重地不能无人驻守,赵庶伤势未愈,兼任僮国长,所属兵马由文远自领之。”
见众人没有异议,刘备继续部署着,“士仁可任别部司马,统领归附袁军,辅佐赵司马;此外僮国六千徐州旧部,多数已经不敷使用,留在彼处也是虚耗粮草,可择精壮锐士千人,由赵庶、士仁共领,镇守僮国,转运粮秣,其余的都发回下邳。”
战胜张勋的威势仍在,刘备又在军中广施仁义,特别是眼前诸将皆受刘备厚待,听刘备如此安排,也都不敢有异议。
“说起徐州兵,诸位也都知晓,兵力孱弱毫无斗志,兵贵精而不贵多,此次与张勋交战我已知诸位兵马的骁锐,我意此间及夏丘的四千徐州兵也可沙汰之,择其精锐分与诸位将校统领,余者归返下邳屯田,此举亦可节省不少粮秣。”
张辽统率各部将校,虽然看似兵马众多,但算起来并州将领统率的旧部兵马还是少数。
吕布得徐州时日未久,又仓促南下拒敌,因而部属杂乱,徐州兵占大宗,夹杂部分丹阳兵,并州兵最少,况且地域相隔,习俗各异,统率起来颇为不便,难起如臂使指之效,张辽一众将领亦有此忧。
何况刚刚切割僮国兵马,诸位将校难免暗起狐疑之心,利不可独占,亦需分润他人,为安抚并州将校起见,行此交易妥协之策,也算稳妥。
“主公之语,正中某之心腹,此间诸兵,杂而糅之,各有分属,士卒之心不同,各部屡有争端,难以合成军力,时日长久必起祸乱,辽愿助主公成此事。”
刘备今日所言早已与张辽暗自计较清楚,阵前裁军非同小可,若不是得张辽支持,如何敢冒然作此安排。
张辽接刘备话语首先表态,也是为了堵住诸位将校之口,各位将校虽然兵马数目减小,但少去了统兵的纷杂,更添直属兵马,得了实利,想来不会有所不瞒,执行起来能少不少阻碍。
见在座诸位皆无异议,刘备便让众人散去,各行其事去了。
“公台,我欲任你为镇东将军府司马,不知你意下如何?”刘备独留陈宫在县署,对其另作安排。
陈宫闻言有些惶恐,“宫先前颇对不住主公,蒙主公大恩,不死已数侥幸,何敢奢望再得主公信重。”
“公台哪里话,彼者各为其主,亦数忠心,我何由责怪公台,今后休要再提此事。”刘备宽慰着陈宫。
“主公胸怀真如大海,蒙主公不弃,今后宫愿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陈宫伏跪于地,连连叩首,情绪有些激动。
“公台快快请起”,刘备急忙将陈宫扶起。“今有事宜尚需公台奔走,还望公台不辞辛劳。”
“主公尽可吩咐。”陈宫语气颇为坚定。
“我在朐县时曾与糜别驾有婚约在先,糜别驾之妹糜贞,年方二八,待字闺中,欲许配与我为妻,我已应允;”
“彼时军情紧急,无暇成婚,昨日长文来信说家眷都已安置妥当,我意让你今日返回下邳,请汉瑜公、元方公二位长者主持此事,二位尊者年迈,婚仪繁杂,恐有疏漏,你可从旁相助,玉成此事;待过几日此间军务料理清楚,我便返回。”
徐州祸乱多时,如今局势稍稳,迎取糜氏,营造喜乐的气氛,彰显背后的徐土势力,以震慑别有异心者,此时却是颇为适宜。
“恭贺主公,此乃喜事,宫甚乐此事,定当为主公操办得体。”陈宫听刘备与糜氏联姻,又将此私事交与自己筹办,可见刘备并未将他视作外人,因此甚是高兴。
“公台莫急道贺”,刘备却没有欢喜之色,而是一脸严肃,“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听刘备如此说,知道刘备还有计较,陈宫也便收拾颜色,细听刘备后话。
“婚仪之事场面要宏大,但不可奢华,你可清楚我的意思?”刘备盯着陈宫双眸,认真地说道。
陈宫见刘备如此,细思刘备言语,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不可奢华乃是指徐州眼下钱粮空虚,为节省开支计,当是不能铺张;场面宏大乃是指借婚礼之事联络内外各方势力,也可借此探查各方对刘备重占徐州的态度。
经刘备点醒,陈宫顷刻便明白了此事非同小可,十分郑重的朝刘备拱手施礼,“主公重托,宫当尽心竭力不使内外有失。”
听陈宫言及内外,刘备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下便安定了,到底是聪明人,一点既透,用起来果然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