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星期的时间,杨远根就从附近几个村庄招到了二十九人,弟弟杨树根从保山回家呆了几天这次也一起外出。父母亲干脆把要腊月才杀的猪也提前杀掉,给兄弟俩做了一些卤肉和腌肉。杨远根和卧铺车司机约了到离村最近的赛米河桥头汇合。在乡亲们热烈的欢送声中,“凯斯鲍儿”在冬季干燥的乡道上扬尘而去。车后的双水村和附近的村民却意犹未尽的谈论着:“乖乖,车上还有床?”“这都不知道,这就是窝(卧)铺车呀”......
车子缓缓驶入昆明站,还未停稳。开摩的的,开旅馆的,跑省际线的...都一拥而上。司机把车停稳后和另一个司机一起下了车对着来势凶凶的人们大声说道:“让开,让开,这是包车来坐火车的,没你们这伙傻鸟的份了!”开摩的和旅馆的人悻悻的走了,餐馆和跑长途的还不甘心,觉得还可以谈谈。两位司机很有经验,先是打开中门让所有人下车,然后一侧的行李拿清楚了再打开另一侧的行李厢。当开长途的想过来和远根他们谈车费时,两位司机也好心提醒,从昆明到福州最平宜的方式就是坐火车了。并帮忙指挥大家走进火车站,让远根先去买票。好在这个时候外出的人不多,杨远根没多久就买了三十一张到福州的票。因为售票员得知他们要到贵阳转车,担心他们到贵阳站时没有这么多票,建议他把贵阳到福州的也一起出了。杨远根当然开心的接受。售票员又热心的把他们调到了相连的两节车厢。
除了杨远根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大家都显得很兴奋。列车长提醒大家要注意自己的行李物品特别是钱包。杨远根的同伴有胆子大的问能不能打“金花”,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让他们小点声,毕竟还有其他乘客。最后列车长还说可以打折帮他们买车上的水和零食。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有人可能眯了一会儿,大部分人则是从昆明一路吵到贵阳。
晚上九点多,当火车在贵阳站停靠时,广播里播报贵阳正在下着小雨,温度5度至0度。这让本来想在候车厅休息一夜的人们都不得不找旅馆。杨远根带着大伙跟随人流走出车站。各种招揽客人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甚者更是来抢旅客手中的行李。警察的巡逻车停在路边闪烁着威严的光,车站前的广场上不时传来铁哨声。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在霓虹灯和路灯的照耀下泛着微亮的光。走出车站人们不约而同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人嘴里骂着天气,有人接打着电话,也有人在协管员的叫骂声中点着香烟快速的离去。杨远根刚带着大伙走到进站口,一个背着小孩的妇女拦到了远根前面,手里拿着一块纸板,上面写着两个字“住宿”。口里一再强调,是自家的旅馆。这么多人都去住的话每个人只要5元就行。杨远根看着她这样下着雨还出来揽客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问了一句离车站远不远?是不是我们去住你也可以回家休息了?妇女回答就在对面的巷子里十分钟就到。杨远根和大家商量一下觉得好好睡一觉也不错,至少不用挨冻。于是让妇女在前面带路,杨远根在后面压阵。左拐右转了十几分钟,也到了一座三层楼的小院里。杨远根走进院子发现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还没说一句话,一个叼着香烟,穿着毛皮大衣,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的走了出来。伸出他那皮包骨的纤细的右手和杨远根握了起来:“小队长,欢迎入住快乐家大宾馆!”杨远根点点头,“您好!”
老板把远根迎进所谓的大堂,墙上挂着三个写着“BJ““纽约““巴黎“的电子钟,只有“BJ“还在坚强的走着,但也和手机里的时间相差了好几分。三合板做的接待桌已经有木皮脱落。手写的价目表倒是很清楚——VIP客房999元,标准间388元,普通单人间98元,普通多人间38元。杨远根向他说明和你老婆说好的5块钱一位才到这里的。老板笑了笑:“兄弟,那拉客的已经拿了我50块回家睡觉了!这儿哪里还有我老婆?”杨远根一时反应不过来,走在前面的老乡说确实有看到老板给了她50元,她急匆匆的从后门走了。就算杨远根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微微笑了笑:“38我们也住不起,只能回去车站熬一夜!”杨远根的队伍里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把外衣脱了,口里哈着热气和远根说道:“敢欺负我们就揍死这王八蛋!”。骨瘦如柴的老板拉了拉毛皮大衣,人群后方的大门这时也被人关上了。老板还是笑了笑,在灯光的照耀下大家看清了他那东歪西斜的黄牙。他指着杨远根:“兄弟,要打架吗?不要忘了,这里是贵阳火车站旁边!”还没等杨远根回话,四五个佤族兄弟把短袖的袖口往上撸了撸,露出了黑黑的肱二头肌和奇形怪状的纹身。杨远根走到人群中央,回头看着旅馆老板:“一句话,多少钱能住?”老板吐了一口烟,伸出一个手指:“十块钱,押金...”老板还未说完,杨远根一句话:“成交!”说完,左手从左兜里掏出手机,右手从右兜掏出钱包递给弟弟杨树根。杨树根走到前台从哥哥的钱包里抽出四张百元大钞,杨远根打电话和环球商贸的黄经理汇报情况。老板用手搓了三张百元大钞,剩下一张右手递了出来,看到杨远根还在打电话,直接塞到树根手里:“小兄弟,你哥哥是做大事的人,以后我们兄弟多联系!押金就免了!”说完还把一张“欢乐家大宾馆”的名片塞给了杨树根。杨树根转头看着旅馆老板:“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哥?”旅馆老板:“在贵阳火车站好歹也是混了几十年的人了,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人还看不出来吗?”
收钱之后,旅馆老板对着也许是老婆也许是服务员的妇女说道:“给队长安排个标间”。杨远根正好挂了电话,对着旅馆老板说:“还是先安排兄弟们休息吧!”
映入眼帘的是上学时的高低床,还有民政局发的救灾棉被。让人不能忍受的是扑鼻而来的霉味和酸味。兄弟们似乎还有些怨言,杨远根说了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家还是将就着休息一下,明天再在火车上补回来。”也有随身携带棉被和毛毯的在地上打起地铺。
安排好兄弟们之后,杨远根和弟弟杨树根一起走到老板安排的标间。一米二的床刚好占了房间的宽,床头上方挂着一个十几英寸的电视。好在这是一个峡长的房间,离床尾一米多的地方刚好用磨砂玻璃围起一个卫生间。树根把行李包往床尾的地上一放,用手摸了摸白色的被子。对哥哥说还算干净,而且没有霉味。兄弟俩简单洗了个脚,看了几分钟电视后就困意袭来。关了电视和灯,杨远根给电池充电的万能充电器在房间里闪起五色的光。远处是偶尔的犬吠和小汽车的急刹声以及时不时的警笛,窗前是毛毛细雨汇集后滴落的嘀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