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练拂衣凝望着周遭朦朦胧胧的山林轮廓,幽幽说道:“看来,你是打算要施展那个计划了?定下两年之约,便是想以此逼迫他做出决定吧?”
她话音落下,天地间似乎多了几分沉重。二人四目相对,竟是久久不能言语。有风拂过,夜沉如水,沈先的身影在这片寂静中,竟显得那般落寞悲凉。
良久,沈先轻轻叹息一声,道:“这计划对他或许是件好事,但终归凶险异常。事到临头,我却是心有不忍。哎!一切,便看他如何决定吧。”
练拂衣微微皱眉,沉吟道:“此子油滑有余,沉稳不足,往后怕是变数极大,我对他总有些不喜。倒是那岳朝阳,心性成熟稳重,天赋过人,实是难得的紧。要不你……”
“此事无可商榷!老夫之法,断然不会授与他人!丫头你若是替岳朝阳所求,那便免开尊口了。”
沈先斩钉截铁,果断将练拂衣的话头截断:“小王八既是那人所托,亦是老夫看中之人,他体质异常,《万全法》于他,便如鱼得水一般,只要突破当前难关,他修炼起来定然事半功倍。至于‘紫竹峰’一事,无论你最后如何决断,他也是我唯一传人!”
练拂衣将沈先从上倒下打量个遍,见他丑脸之上神情肃穆,并无半分玩笑之色,想起此人虽然平日没个正经,但每遇大事,却从未拖泥带水。此番既然如此决绝,那自己便再无说服他的希望。
想通此节,她猛然下定决心:“也罢!既然你这般信任于他,那择日在‘清音殿’上,我定然遂了你的心愿!只是你需明白,事关重大,更胜你我二人性命,只盼你别掉以轻心。”
“哈哈哈哈……”
沈先突然纵声大笑,陡然升起一股豪迈之情:“身为‘云峰阁’掌门,《万全法》之威,你定然有所耳闻?”
见练拂衣点头认可,继续道:“老夫今日便向你交个底,百年之内,定能将他培养成云峰之上第一人!或许再过许多年后,‘云峰阁’能重现当初祖师爷在时的辉煌也未可知?”
练拂衣对沈先的此番言论,心底多少有些将信将疑,见他说得癫狂,只道他旧疾复发。不过话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默默点了点头,告辞后驾云去了。
……
此时渔晚舟心情沉重,却哪里知晓沈先二人谈话内容中的主角,竟然会是他自己?
方才他回到房内,点亮蜡烛,坐在桌边,望着烛火呆呆出神。火苗微微跳动,恍如岳朝阳双手燃烧的真气,每一下都抨击在他的心上。
想起今日种种,心神动荡,仿佛一弯平静湖水掀起阵阵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他飘零一生,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茫然无助!无论是当初在青龙镇自力更生,还是后来在膳食坊每日修炼,一路行来,虽算不上顺风顺水,倒也勉强称得上波澜不惊。
渔晚舟一度认为,只要凭借聪明智慧随机应变,世上便无不能解决之事。
就算当初下定决心留在膳食坊修炼,吸引他的也不过是术法本身的绚丽,内心深处却并没有觉得生死相搏同自己有多大关系。
这就好比某人在一个极为舒适安逸环境中长大,从未真正接触危险,明知刀剑等物皆为凶器,但思维惯性之下,却会觉得这些凶器离自己无比遥远。
然而今日与岳朝阳争斗,他临危不乱,费尽心机,虽屡奏奇效,却终归如昙花一现,处处捉襟见肘。若非胸前箭矢印记和云梦遥拼命相救,已然命丧岳朝阳之手!
直至性命遭受威胁的当口,他这才幡然醒悟:“啊呀!这法术带来的,不只是绚丽夺目,更多的却是争强斗胜,性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