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真人坐在面前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先不说对方究竟脾性如何，光是他的身份就很难让安东坦然应对。

毕竟，对面之人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代行者。纵使安东心中再如何骄傲自负，可当真正面对一位代行者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有些压力沉重。

代行者，乃是蒙受诸神恩典，代行神明威权之人，实力深不可测。敏锐如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恐怖气势，好似利刃藏锋，未曾出鞘便已叫人胆战心惊。

另外，周围的魔力也表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与法师依靠咒语实现的操控不同，那是一种绝对的服从，是独属于神的，统御万物的权柄体现。

安东知道，如果真要动起手来，目前身为九环大法师的自己也绝不可能是一位代行者的对手。因为那本就是人与神之间的差距，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过，这倒反而激起了安东的斗志，他向来不是那种愿意服输的性格，更不会让对方在气势上便率先压过自己。

于是他微微一笑，再次主动开口问道：

“阁下，传说代行者在‘受赐’之前会经历诸多痛苦异象，有人说那好似烈火焚身之痛，有人说那堪比刀锯斧钺之刑，我很好奇您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见到我的心脏被剖出，放于天平之上称量。诸神静坐堂前，数算我的罪愆。”

他听到面前的老骑士以惊人的平静语气说道：

“是啊，这确实是极大的痛苦，却并非出自于那剜心之痛，只因我在主的面前备受指责，羞愧难当。”

安东沉默了，他本以为类似的故事不过是所谓的坊间传言，可当这样一幅极有神话色彩的画面从一位当事人口中缓缓道来时，那话语中的重量却令他一时感到有些恍惚：

“原来代行者…也会有罪吗…”

这时，艾罗加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无一例外。”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话时，安东觉得二人的关系似乎终于近上了一些。于是他回过神，向对方露出一个同样的笑容。

就这样，车队从王宫出发，沿艾塔山北面的道路缓缓而行。马车前后有着明焰骑士团的骑士护送，人与马皆身披红金二色的仪式甲胄。

黎明前的时段最是寒冷，但一路上仍有许多早起的城中居民自发围在道路两侧。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虔诚的信徒，此时此刻，众人聚在一起低声祈祷，场面一度显得肃穆非凡。

安东知道，从他们踏上马车的那一刻起，这场仪式就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

“咚，咚…”

路过城北的加尔沃恩大教堂时，安东听到那座教堂发出了沉闷的钟声。为了避免惊扰民众，那声音并不像白日那般洪亮，但却显得尤为庄重。安东知道，这是教会在向即将面圣的众人致以崇高的敬意。

很快，马车来到艾塔山西侧的山脚下，随行的骑士拉开车门，安东抬手示意，请艾罗加先行一步，自己则跟在他的身后。

下车以后，安东看到亚伦父女从身后的那辆车上下来。只不过，艾莉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令安东感到有些好奇。

安东抬头，望向面前通往山顶的长长台阶—它沿“之”字形蜿蜒而上，仿造伊拉德大神殿门前的神道样式，每隔一段距离便摆上一座神兽的雕像。

这时，道路两侧点上了火把，落在石壁上的光影忽明忽暗，跳跃舞动，令上面的壁画与雕刻多出了一份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

“请诸位大人随我来。”

这时，穆拉大祭司将众人召集起来，在他的带领之下，一行人踏上了登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