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个月前的见习修士皮尔斯，四个月前的韦恩...”阿尔贡掰着手指头说：“最近一年，图书馆已经死掉十一个见习修士了！他们都没活过一个月！而你，是第十二个！”
“......”
“我没开玩笑！伊恩，你要跑！你必须要逃走！否则...”
“否则什么？”
苍老沙哑的声音自阿尔贡身后响起，趴在柜台上的阿尔贡惨叫一声，从柜台滑落，一屁股摔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背后的鲁特神父。
“鲁鲁鲁...鲁特神父...我我我...”
阿尔贡吓得语无伦次，伊恩赶紧说道：“神父，阿尔贡是跟我闹着玩的。”
“原来是这样。”
鲁特神父脸上的肉褶颤了颤，像是在笑：“还有半个小时就休息了，阿尔贡，你过会儿再来吧，现在是工作时间。”
语气很慈祥，也很温和，不带一丝戾气，可在阿尔贡听来，仿佛是恶魔的低语，他忙不迭爬起身，跑出门外，躲到走廊拐角探头张望，还壮着胆子喊了一句：
“我...我就在这儿等！伊恩我看得见你！明天我也来！”
瞥了眼阿尔贡，鲁特神父看向伊恩面前的《鲁特雷尔诗篇》，询问道：“看得怎么样了，有收获吗？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伊恩还真有一个疑问：“神父，虽然这是篇童话故事，但如果故事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魔法是没有使用门槛的？”
鲁特神父含笑点头：“你抓住了关键。没错，根据我看过的文献、书籍，月亮应该是红色的，红月时代，人人都能吸收灵性，这是魔法的源泉。”
“那为什么....”
“红月时代恶魔肆虐，月神便联合众神将恶魔赶到了月亮背面，设下封印，从那以后，月亮变成了白色，人类再不能随意的使用魔法，必须得到神明恩赐的‘位格’才能成为魔法师，同样的，恶魔带来的威胁也随之减少......我这样解释，你能听懂吗？”
伊恩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凯尔斯仪式’羊皮卷，皱着眉头说：“灵性被封印，这份魔法仪式岂不是没用了？”
“是的，没用了。”鲁特神父淡淡的说：“不过总有机会的，就看你想怎么做了。”
伊恩抬起脑袋，与鲁特神父对视，想要从那双浑浊泛白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失败了。
鲁特神父的眼神古井无波，就像一潭死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伊恩，上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叫弗里克，我记得他，他对文字过目不忘，很有天赋，可惜......太过死板，不懂变通。”
“那些在这里工作的见习修士，都很死板，对吗？”伊恩突然说道。
“哈！哈哈...”
鲁特神父突然怪笑了起来，笑声尖锐难听，平静的双眼终于出现一丝光亮：“能说出这句话，你一定不是个死板的孩子。”
“伊恩，伊恩...不要对我抱有戒心，我是为了你好，你应该信任我，这个道理，你日后会明白的。”
伊恩垂下眼眸，保持沉默。
他不需要表态，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鲁特神父都不会相信他，更遑论那可笑的‘忠诚’。
不过......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鲁特神父，似乎有培养他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培养自己做什么。
“这张羊皮卷我能带走吗？还有这本书...我想带回房间去看，就当我借阅好了。”伊恩指着羊皮卷和《鲁特雷尔诗篇》问道。
“你是管理图书馆的见习修士，这里的一切都对你开放，没必要填借阅表，尽管带回去吧。”鲁特神父慷慨的说道：“有不懂的就来问我，知识就是力量，你在这里学到的一切，将决定你未来能够触碰到的高度，静下心，好好看，好好学。”
“我知道了。”
傍晚五点，伊恩到了下班时间，和鲁特神父打过招呼后，拿上羊皮卷和《鲁特雷尔诗篇》走出图书馆，临走时鲁特神父还叮嘱他不要把羊皮卷的存在告诉其他人，否则会给对方带来‘危险’。
说这话时，鲁特神父有意无意的看向等候在走廊拐角的阿尔贡。
走廊尽头，坐在地上画圈圈的阿尔贡看到伊恩下班，一下子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语速飞快道：“伊恩！你没事就好！咱们明天就去填调职申请表吧！”
“这里很好，我没有调职的打算。”
阿尔贡脸色一变：“你知道卡伦、弗里克他们也说过同样的话吗？伊恩！你醒醒！不要被鲁......”
声音突然减小，阿尔贡忌惮的看了眼图书馆门口，确认鲁特神父没有注意这边后，小声说：“你不要被鲁特神父蛊惑了！”
伊恩笑了笑，他听出了阿尔贡对自己的关心，可当他翻开羊皮卷的那一刻......
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哪怕通过检举的方式解决了鲁特神父，自己也不会脱离危险。
有些秘密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去吃饭吧，阿尔贡，我有些饿了。”
“....我也饿了，听说今天有鸡腿吃，快走吧，晚了就只剩下小的了！”摸摸肚子，阿尔贡决定慢慢劝告好朋友，反正卡伦、弗里克那些人都是过了一个月才出事，伊恩刚来两天，还有时间。
吃过晚饭，伊恩告别阿尔贡，怀揣羊皮卷和《鲁特雷尔诗篇》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按照月神教会的规矩，见习修士是没资格拥有独立房间的，可一些特殊职位例外，图书管理员就是其中一个。
仅有十几平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除此别无他物，狭小的窗户高高开在天花板下方，需要用长钩开启关闭，虽然很不方便，但却是除了开门以外唯一的通风方法。
皎洁月光透过小窗照进房间，伊恩没有点蜡烛，而是捧着羊皮卷坐到床边，借月光观察羊皮卷上的魔法阵，用一根粉笔在地砖上临摹，一边一边，从生疏到熟练......
不知过了多久，伊恩放下羊皮卷，伸了个懒腰，开始凭借记忆绘画......
如果被鲁特神父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伊恩在白费功夫，就算绘出了一模一样的魔法阵又能怎样呢？
不解除封印，是不可能吸引灵性入体的！
可鲁特神父不知道的是，伊恩也有秘密。
当——
当——
钟声在夜幕下回荡，一波一波，余音不绝。
午夜将至。
伊恩赶紧抹掉地上的魔法阵，将羊皮卷、粉笔藏到被子里，随后躺到床上，扯过被子一角盖住肚皮，缓缓闭上眼睛。
零点刚过。
眩晕感从四面八方袭来，钟声远去了，伊恩的意识如同沉入海底般深陷......
呜——
呜——
耳边响起了蒸汽管道的嗡鸣，还有楼下巡警说话时特有的伦敦腔。
伊恩睁开眼，耀眼的红光透过窗户射入屋内。
窗外，是一轮被灰蒙雾霭笼罩的巨大红月。
就连空气，都变得潮湿了许多。
“伦敦，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