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面突起一阵大风,直吹得遮天蔽月,花灯顿时灭了一大半,天上乌云密布,一会儿功夫遮住了月亮,夜色顿时笼罩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何知文不喜这狂风扫兴,只见他单手结印,便这一瞬之间,江面上风便小了,剩下的花灯再度恢复平衡,继续往下游漂去。
何知文有心出力,剩余光亮花灯被他用水势牵引,聚在一块,竟然逆流而上,照着二人往上游走去。连涟知他心意,见他恢复得快,又是夜深人静处,随着他卖弄。
往上走了约莫半里,花灯中香油燃尽,慢慢熄灭,何知文方才收起术法,花灯却不再往下游漂去,而是直直沉入水底。
夜色漆黑如墨,何知文牵着连涟的手,二人修行精深,自不怕黑,却听得前方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呜咽之声,凄惨之中有着几分瘆人。一声凄凉而尖锐的夜鸮声音刺破了宁静的深夜,那呜咽之声戛然而止,随即就是几人急急忙忙收拾的声音,鞭子连抽了几下的声响后,马车蹄声匆匆,不久远去了。
何知文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夜明珠,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结月君诀印,借助夜明珠的光华凝成一道光柱,照亮了眼前的小路。
路边的拐角处还残留着灰烬,马车走过的印子清晰可见,二人本以为是花灯是有人祈福而放,如今看来,更像是供奉鬼魂。何知文兴致缺缺,拱手行礼以示无意冒犯,收起夜明珠,揽着连涟的手,运起轻功,不一会儿绕出小路,回到了主街之上。
回到医馆后,药童已将熬好的药送到了房间,连涟服侍何知文喝完后,何知文布下阵法,替连涟摄取太阴精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连涟内息运行了半个周天,正是紧要关头。医馆外响起了敲门声,看门的门房半夜起身,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何知文打了一个激灵,看看连涟仍在安稳修行,探出头看了一下,是齐医师回来了。他放下心来,安心在旁护卫连涟。一个时辰后,连涟运功已毕,何知文见她脸色红润,替她把了一下脉象,见她气血充盈,脉搏跳动有力,身体机能应已恢复得六七分了,剩下得便是多加锻炼,恢复肌体本来的活力。
何知文安慰了连涟两句,说她恢复得极好,连涟见他受伤之躯,心里始终记挂自己为第一要务。二人几经生死,感情深厚自不必说,如今相处,正如恩爱夫妻无异。连涟起身收拾被褥,二人分被而睡,说了半天的闲话,何知文亲了亲连涟的额头,说道早点睡。
清晨,何知文早起去集市上叫了个匠人,唤他去修自己的马车。集市上转了两转,找了个匠人,听他介绍去了杂货店里买了新车轮,何知文眼尖,看见了刘府的黑色马车被弃置在一旁,多看了两眼,夏布被取走了,真如连涟所言,外壁上刻了一些凤鸟纹,但不见了小铃铛,洞也补上了,不过补得粗糙,与周边颜色深浅不大一致,数了数,前后左右外加车顶共有九个,掐算了一下方位,心下直呼怪异。
旁边店家见何知文盯着马车看,以为他看上了,忙不迭的介绍起来:“是新进到来的珍品,沾染了达官贵人的灵气,价格肯定公道。”何知文点点头,掀起车帘看了一下,里面布置的物品都已取下,留下有淡淡的香味,“曼陀罗花?”何知文有点想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套。那店家凑近去介绍,“这可是难得的,寻常人家哪里有这等财力物力做得起新的,如今凑巧,这马车一到客人就见到了,也是有缘,客人若看得中,买回家自用,气派又好看,价钱好商量。”
何知文客气道:“太豪华了,坐不起这等马车。”
那店家还想多聒噪几句,那旁边的匠人却有些不耐烦道:“你这店家,人都说太豪华了,你还要硬推。”那店家听他抢白,讥讽了两句:“这位公子自和我谈生意,你倒是好人多嘴起来,平日里马车倒是修得多,有本事自己买辆我再与你商量。”
何知文招呼匠人道:“走吧。”领头先走。
那匠人兀自与店家唠叨:“用不上,买也不在你这买。”
何知文回头正色道:“我上午事多,你抓紧弄好,别耽误功夫,少不了你的工钱。”
那匠人听闻何知文言语,赶紧跟上。
到医馆时,碰到齐医师坐馆,过去打了个招呼,齐医师把了一下脉,开了个凝神补气的方子,叮嘱他再喝几日。何知文笑着应允,说自己正准备去药市转转,药就不在这开了,随即把这俩日的银钱结算了一番。
待匠人修好马车后,何知文和连涟一道上车,离开了医馆,找了个热闹的早餐摊子。食客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的却是同一件事。
两名闲汉正在聊天:“不知道郑家的哪辈祖宗积了德,七夕会上,那郑家的公子居然被刘府的大小姐看中了,听说前几日居然斗胆派人前去纳采问名。”
话未毕,旁边一老者接口道:“你这是发梦胡说,刘府皇亲国戚何等身份,怎么屈身于市贾之家,这郑家虽富甲一方,不过占个钱字,入不了刘府眼内。”说道此处,众人均觉有理,他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豆浆,开口道:“刘府势大,论门当户对,这城中金、李、姚、郎家都是书香门第、朝中有人,便是闭着眼睛挑一个,强过郑家不止一节了。”“再说了,郑钱两家指腹为婚,听说七夕节后要准备成婚了”旁边的青年人脸上肉肉的,说话声音也是嗡嗡的。
“上月七夕会上,郑家的马车确是和钱家的马车停在一起,郑家公子与钱家女儿是青梅竹马,年幼之时就已定亲。不过,”一名小厮模样打扮的青年插嘴道,他手里拿着食盒,正在等着新鲜的包子出笼,听到老者言语引来众人关注,一时忍不住说了两句。
那小厮见众人侧目,不觉脸上有光,接着说道:“七夕会上,郑公子与众位公子比试文采,是大大的露脸了一回,公子少年意气,风流倜傥,引得深闺女子青睐有加也是常有的事。”话虽未给出明示,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何知文瞅见食盒底部有个“郑”字,看出了是郑家的小厮。那小子正待细说,新鲜的一笼羊肉包子来,顿时歇了嘴,将食盒递与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