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愚钝,还请秋岚兄实话实话。”郭敬瞳孔一宿,暗自思忖起来。
“郝仁和郝智,就凭他们两个屠夫,岂能进入春归楼。”
“想必,是你替他们找来的请柬罢。”
桂那冷着脸色,对于郭敬的装疯卖傻很是恼火。
郭敬心头一凛,脸上的尬色一闪而逝。
桂那竟然把话给说开,那他显然是瞒不下去。
踌躇了一会,他在斟酌着该如何把自己从中摘出。
桂那虽是他朝中好友。
但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李源的藏银,又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若是让他得知具体数额,必然会与自己反目成仇。
就怕他会告发晋公子的事情。
而此人又是内务府大臣的门下走狗。
田复荣,就连恩师都要退避三舍。
“郝氏两兄弟,着实是在李源的宅第中得了一笔横财,但具体数额,小弟却是不清楚。”
郭敬仔细斟酌,决定抽身事外。
“他们是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将他们送进春归楼。”
桂那直勾勾盯着郭敬,良久,终是没有瞧出对方明显慌乱的神色。
“就这些?”
“对,就这么简单。”郭敬索性道,“他们只说从地窖挖出一批藏匿起来的官银。”
“官银?”
“你们都退下。”桂那马上朝众人吩咐。
花魁们都起身福礼,继而退出去又重新关上厢门。
桂那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后,聆听了一会儿。
察觉外面并没有人走动的声,急忙问道:
“可是五年前山西失窃的税银?”桂那瞳孔微缩,迈回来的步伐都有点飘浮。
郭敬点了点头,“我也是被他们骗了,头一回给我的银子是干净的。”
“后面给的银子,是他们从银球上面砸下来的,我一眼就认出,就是当年失窃的二十万税银。”
因山西多山匪,且还是白莲的重灾区,朝廷税银偶有被劫。
故朝廷下令,整个山西道税银五年一运。
这些税银多半被浇铸成圆球,一来方便工部的大型马车运输,二来物品过大,也不容易失窃。
五年前,山西二十万税银失窃大案。
上到巡抚,布政使等罢官流三千里。下到当地府城和县城一二把手,皆斩。
张济便是那时候,从按察使,一举提调到山西巡抚任职。
“我明白了,春归楼背景深厚,郝家兄弟,才会藏起来将银子花出去。”
桂那在心里直骂娘,若是郝家那两货在此,他恨不得当场就宰了他们。
郭敬点了点头,苦笑着斟了一盅酒。
此事有点棘手,万不可被这两货给拖下水去。
桂那沉吟半晌,悚然一惊,“会不会,是陆彦嗅到这批税银和张济有关?”
“他才会想要直接上书陛下?”
“毕竟,他弹劾的奏疏只写了一半,下半段却是没有写完。”
郭敬‘啊’地一声,直接从椅子起身。
“绝无可能。”
“张济此人,远没有如此大的野心,他是晋商扶持上来的,断然不敢和白莲教有牵扯。”
“陆彦写的那封弹疏,多半是听了徐溥的话,才会替他上书陛下。”
“而徐溥数回上书弹劾张济,均被冯大人压下。”
“陆彦作为定国公次子,他写的奏疏,可以直达陛下御案。”
桂那不由得点了点头,郭敬口中的冯观,乃都察院正三品左副都御史。
他在都察院的靠山,正是这个冯观。
二人皆是内务府大臣田复荣的门生。
与此同时。
楼外的长街上,倏忽响起战马嘶吼,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
紧接着,地面似乎都为之震颤。
雅厢中抱着青楼女子上下其手的客人们。
纷纷面露惊色,从二楼之处望向动荡的源头。
只见二十余骑转瞬掠过长街。
随着战马嘶吼的余音未了。
就在众人愕然之际,青楼的大门被猛然撞开。
尘土飞扬中。
一股凛冽的寒气、伴随着十余名大汉的闯入瞬间弥漫整个一楼大厅。
这些大汉个个身形健硕,面色冷峻。
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使者,让人不寒而栗。
十余名身形魁梧、面带煞气的大汉如同怒涛般涌上二楼。
有数人第一时间抢占有利位置,居高而下。
很显然,这是一伙操练有素的贼人——抑或是穿着便服的军汉。
他们眼神冷冽,手中紧握着闻名塞外的大周斩马刀。
来者气势汹汹,瞬间让酒楼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五六人直奔甲字号包厢。
厢门被人从外面踹飞。
桂那与郭启礼正欲起身询问,却已被这群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郭启礼见状,心中虽惊,但面上却强作镇定,大声喝道:
“我乃朝廷命官,尔等如此行径,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他的声音在厢房内回荡,试图用身份来震慑五个大汉。
然而,这些大汉似乎并不买账。
五人面无表情,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或犹豫。
五双眼眸只有冰冷和漠然。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粗鲁地一把抓住冯启礼的衣襟。
面无表情道:“我们只管奉命行事,甭管你是谁,老实跟我们走,不然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放开我们!你们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不顾郭启礼的挣扎与桂那的惊呼,四人迅速将两人绑了个结实。
又把二人的嘴巴给堵实,再用麻袋套上。
最后两人扛一个,快速出了甲字号包厢。
其他包间的人,都紧闭厢门,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青楼大厅内的其他客人早已吓得四散奔逃。
有的躲在桌下,有的则慌忙逃离现场,生怕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波及。
“诸位好汉,鄙店东家是宝丰隆的掌柜,我家东主又是巡抚张大人的座上宾,还请诸位给个薄面。”
一名龟公壮着胆子上前。
他不能不出面,有客人在他店里被绑架,自然会影响到青楼的声誉。
“滚!”
带头之人一巴扇在龟公的左脸上,将他呼倒在一旁。
很快。
一群不速之客,带着他们的“猎物”,迅速穿过混乱的廊道。
戒备在二楼的人有序地下了楼。
最后消失在雪花飘落的长街之中。
巡抚衙门。
张济得知钦差在他的地头失踪,差点没吓屎了。
气得他破口大骂:“该死,该死,真是该死啊。”
“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竟然连一个随从也不带就去吃花酒。”
“你们要死倒是死远点,别死在老子的山西地界。”
钦差失踪,还是俩。
他这个巡抚最轻的下场,便是罢官流放。
要想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只能在朝廷知情前,拼尽全力找回这两个被绑的玩意。
张济第一时间派出心腹衙兵,秘密扣下桂那和张敬的心腹。
再派出大批人手秘密查找。
紧接着,耳提面命,让心腹带上五万两银票,提前入京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