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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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升历2675年,玄月。
今天是洛梦今的十岁生辰,但她并不在乎。
此刻,那抹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殿门台阶前,满眼担忧之色。
她的父亲本应于上月结束闭关,但却至今未归,为此,宗门内的合体境修士几乎倾城而出相寻,可迟迟不见回讯。
父亲……
洛梦今双臂环着腿弯,小拇指随意勾住衣摆垂落的流苏,心不在焉地拖拽着。
“呀!”
身后的侍女发出惊呼,她下意识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袭黑影。
那是一个身着夜行劲装的女人,戴着青脸獠牙的面罩,看上去阴森可怖。
洛梦今短促地“啊”了一声,才刚刚感到惧怕,来人已经取下面罩,露出真容。
“秦师姐……”她认出对方,悬着的心略略放下,但随即,再次紧紧揪起。
秦缨言,合体境修士,是父亲门下的真传弟子,也是此次外出寻找的主力之一,已有许久未归。
而今,秦师姐终于回来了,可……父亲呢?
似是看出小梦今的不安,秦缨言简短安抚道:“小师妹放心,他老人家没事。”
只是这声安慰听起来有些敷衍,似乎还透着些许不耐烦之意。
洛梦今尚未细想,秦缨言已挥手屏退左右侍女,随即说道:“马上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走?
洛梦今下意识向后挪动,裙摆处的绣纹在石阶上磨开了线头。
秦缨言皱眉,探手按住洛梦今肩头,接着弯腰贴近她的耳垂,不容置疑地轻声道:“是师父的意思。”
洛梦今迟疑地看了秦师姐一眼,还没给出反应,秦缨言又补充道:“他说,拿好六气北乙盒。”
洛梦今闻言一愣,旋即拉住秦师姐的手腕站起身,她拍了拍衣摆那并不存在的灰尘,神色复杂道:“我们走吧。”
在小梦今的认知里,六气北乙盒是只有父亲与她知晓的传承之物,秦缨言能道出此名,必然出自父亲授意。
而这盒子,一直藏在她纹入左臂的隐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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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升历2676年,开春。
寒冬将将过去,气温尚未回暖,洛梦今站在杂草丛生的山道边,裹着并不厚实的旧袄,冷得直搓小手。
这是位于大陆北方的某座无名矮山,人迹罕至,很适合藏匿。
半山腰有一间看上去废弃已久的木头板房,洛梦今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眺望云端出神。
离开宗门已逾百天,俩人以婶侄相称,极力隐去修真者气息,专走人迹罕至之地,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路艰难北行。
至于北行的原因,秦缨言从不肯详谈,被追问的烦了,也只用同一句话敷衍。
“师父说了,倘若他安然如故,自会寻你;可若他渡不过此劫,一无所知即是你活下去的前提。”
吱呀吱呀……
板房的门开了条缝,打断了小梦今神游的思绪,门后探出秦缨言的脸,她挥了挥手,示意洛梦今进来。
“查探过了,这儿没人,我们休整一晚,明天再出发。”秦缨言安排道。
“嗯。”洛梦今心不在焉地答道,低头钻进板房。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塌了角的木床及一张并不规整的方桌,看起来久未有人居住。
屋内的陈设虽然老旧,但还算整洁,并没有累积多少灰尘。
洛梦今一屁股坐在床沿,她还未正式开始修行,体力不比师姐,早已累得精疲力尽。
她正想说些什么,但秦缨言已席地而坐,转眼进入冥思。
洛梦今咂了咂嘴,裹紧干瘪的棉衣,迷迷糊糊地眯了过去。
恍惚间,洛梦今骤然惊醒,挣扎着坐起,大口大口急喘粗气,却见秦缨言已走到门口,右手握住门把。
“外面有动静,我去看看。”秦缨言丢下一句解释,开门消失在屋内,留下洛梦今独自惊悸。
一个规模不大的羊群映入眼帘,它们行走在半山腰,熟稔地啃食路过的杂草。
领头的牧童有些年幼,看起来十二三岁模样,身披棕毛制成的灰色蓑衣,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
牧童熟练地挥舞牧鞭,调整头羊的行径路线,以便掌控整个羊群动向。
而它们,正直挺挺地走向板房。
走得近了,板房的木门竟晃晃悠悠地开了,秦缨言突兀挡在牧童身前。
牧童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他只看到门板开了条缝,接着这陌生女人的身影便占据全部视线,他压根没能注意到女人如何从门内走出,整个画面极其割裂,却透着某种奇异的谐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牧童色厉内荏地喊道,小手正偷偷摸向头羊背上的竹篓。
秦缨言闻言略微一瞥,瞅见竹篓中胡乱摆放着一件棉衣,那是牧童上山时出汗换下的,而棉衣之下还藏着一根削得尖尖的粗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