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似乎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于是他锁上老旧的木门,背上自己不太多的行李,登上了附近山上的一所道观,想远离尘嚣寻找后半生他活着的意义。道观的老师父为他相面,说他命中应得一女。
可他人生已过大半,妻子早已离世,五个儿子均已成家立业,大儿子与不久前也因病离世,怎么可能有女儿。外公只当那老道拿他打趣,并没相信他的话,他在道观住了良久,依旧觉得孤单的生活过得索然无味,许是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道观里过“一念心清静”的日子,于是他下了山。
他的儿子们也看出了老头的孤单,看着坐在台阶上日渐消瘦的身影已没了当初的那般挺拔,神情也愈发暗淡,他们决定给外公找个老伴。他们的动作很快,不久之后他们就托镇上有名的媒婆为外公说了门亲事。
听说外婆嫁给外公那天,家里除了那落了灰的米面粮油,就剩角落里腐烂得看出不出形状的瓜果。外公生怕外婆嫌弃,赶忙从邻居家借了几个鸡蛋,点燃了尘封已久的灶台为外婆下了碗鸡蛋面。从那天起外公家的重新冒气了炊烟。
外婆聪明贤惠,精壮能干,嫁过来没多少日子,就让外公的三间大瓦房换了新颜,家里是浓浓的烟火气,外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从此,屋檐下少了个佝偻着背发呆的老头,田间地头多了个带着草帽的农夫。外公像是年轻了十几岁,挥舞锄头的手臂格外卖力,渴了外婆给他送茶,喝了外婆给她做饭,外婆闲暇时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为外公纳着鞋底。老两口过着男耕女织日子,平淡又美好。
外公第一次见到妈妈那天,高兴的合不拢嘴,爽朗的笑声穿透屋顶:“哎呀!那老道士诚不欺我啊!我果然命中还有一女啊!”
他逢人就夸妈妈生的漂亮,心地善良,又有孝心,比他那几个儿子还要贴心。
他把妈妈当做亲生女儿,为她说了门亲事,还准备了嫁妆。妈妈结婚后没有宅基地盖新房,他就拉下老脸去找相关单位领导求情,妈妈用带过来的嫁妆和爸爸盖起了现在家。我还没出生时家里连“家徒四壁”都称不上,连一面像样的墙都没有,在外公的扶持下才慢慢有了家的模样。
……
再一次接到妈妈的电话是半个月后,传来的是外公生病的消息。听说外公病得很严重,县里的医生找不到病因,那样刚强的人倒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
眼看外公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外公的儿子们把外公转到了市里的医院,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听说这个消息后立刻去医院看他。
病床上外公的身影瘦小了不少,见到我时外公很高兴,笑着笑着眼角便泛起了泪花。他拉着我说了很多,他很惦记妈妈和外婆。他抹着眼泪说着:“不知道你外婆现在怎么样了?她腿不好,又挑食,不知道在家里吃不吃的好……”
他的话语中满是对外婆的担心思念,他一直说着要早些回家,身体却每况愈下。拉着我说了很多话后,他下起了逐客令,希望我早点回家,看看妈妈和外婆。
回去的车上,外公泛着泪花的眼睛,印在我的脑海里,影响中外公一直是个中气十足,性格刚毅的老头,说起话来声音洪亮,隔老远都能听见,下雨天割完稻子回来都是用滚烫的热水泡脚,从未见他服过软。如今的他气若游丝,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抹眼泪,人也日渐消瘦。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我们将来有大把时光去陪老人吃饭、过节。我们总在等,等考试结束、等工作完成、等过两天又时间、等忙完了这一阵……然而我们却忘记了岁月的无情,岁月像个小偷,慢慢偷走了外公那一辈人的光辉岁月,留下的是闪闪泪花和深切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