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来怔怔地愣在原地,眼泪比刚才更加汹涌了。
“你怎么又哭了啊。”白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林忆来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道。脑海里那些两人甜蜜的过往历历在目,纵然他不记得了她,但是他曾经对她的关心,他对她呵护的方式却依然没有变过。
她感谢的,不是他这一句话。
而是他曾经给与过她的陪伴。
十项轮无解。
林忆来自从跟着张麻子回来的时候,又何尝不知道这也许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呢?
他此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也许都将成为最后一次。
白宴不知道林忆来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看到她这么随随便便就落泪了,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
“我总觉得我以前一定对你很不好,让你有很多哭泣的机会。”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现在随便做个什么,你都感动的不行,这说明最简单的呵护,我都没对你做到过。”
“现在发现也不晚。”
白宴沉吟良久,掷地有声地开口:“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落泪了。”
轻轻几个字,却重重地敲打在心尖。
林忆来忽然捧住他的脸,吻向了他。
就像当初他捧住她的脸吻她一样。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心,骤然停了几拍,然后加速狂跳起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像过电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游走。
脑海里曾经出现过的无数的碎片此时快速地闪过。
和她有关的种种不断地交织着出现。
白宴忽然一口咬住了林忆来的唇,回应着她。
泪水沿着脸颊流入口中,过往点滴种种,伴随着泪,一并流入心中。
“我想起来了,林忆来,我想起来了。”白宴在林忆来放开之后忽然激动地喊了起来。
“想起什么来了?”
“我爱你。”
林忆来听着这久违的三个字,再次红了眼。
以前他总是挂在嘴边的时候只觉得这三个字俗不可耐,现在她却觉得这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林忆来站了起来破涕为笑:“白宴,现在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阴暗的天牢里,紫柔带着一干精锐杀出了一条血路。
皇宫里的兵马早已在他监国的时候,尽数换成了自己的人。此时,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控制中了吧。
紫柔跪在白惟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朝堂可有变化?”
“没有。”紫柔回答道,“如今能堪重任的皇子,根本没有。”
白惟勾了勾嘴角,早有所料,所以没有什么惊喜自然也不存在意外。
“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本来他想平静地登基继位的,既然非有那么些人要来使绊子,那就稍微费点周折登基好了。
“清点人马,带我去见父皇。”
“是。”
大殿里,苏公公正在喂皇帝喝药。
刚吹凉了要放他嘴里,一双手忽然伸了出来,将药夺了过去。
皇帝和公公看着忽然冒出来的白惟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皇帝难以置信地问道。
“父皇重病,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要在父皇身边照顾着的。”
皇帝往后扫了一眼,整个大殿里此时都是持剑站在白惟身后的禁卫军们。
用脚趾头也想得到现在是一个怎样的局势了。
曾几何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夺得如今这个皇位的!
只不过,当年他的身边有林将军,而现在,因为白惟的挑拨,林将军已然不会再信任他了。
皇帝倒在病床上,整个人因为生气而发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白惟竟然敢来逼宫!
怪不得那个时候他要请命做监国了,怕是他狼子野心,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
皇帝一把推开他手里的要大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白惟冲身后扫了一眼,紫柔立马拿着新的诏书送到了他的面前。
皇帝看着诏书上的内容,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你这个逆子。”
白惟眨了眨眼睛,一脸温柔地开口:“父皇,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让你退位好好休息,怎么能说是我忤逆呢?更何况,白天明明是你要传位给我的,我只不过是把白天的流程走完而已,错在哪儿?”
“你你”
“父皇,既然生病了,就好好养病,别的事情就不需要操心了。”白惟压根没有给皇帝说话的机会,留着他没让他死,这已经是白惟和他当年最大的不同了。
“你以为你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那就不用父皇操心了。赵毅既然敢指认我,同样的,我身边也有人可以指认白宴,这世上公平的很。舆论是最容易控制的武器了。别人给我一刀,我自然是要他死的。”白惟轻轻一笑,当着他的面亲自盖了玉玺,将诏书丢给了在旁边抖成一团的苏公公。
公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公公,再不出去宣旨,我可就动手了哦。”白惟背对着公公忽然开口说道。
公公吓了一跳,就算顶着皇帝愤怒的目光,也还是不得不拿着诏书跑了出去。
白惟也压根没有要留在这里听他训话的打算,重新派人把守大殿之后,便又假意回到了天牢,等待大臣司仪们将他迎接出来。
当夜,皇帝退位,传位白惟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将军府里林将军和林顾尧都十分意外,但还没来得及准备,林将军就被要求交出兵符,一家都被宣入了宫中。
“陛下呢?”林将军奇怪地询问苏公公。
苏公公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将军请在此稍等吧。”
说完,苏公公就急忙走了。
而他一走,林顾尧就发现门被人锁了起来。
“爹,这是怎么回事啊?陛下干嘛要锁着我们?”走走奇怪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林顾尧不像他父亲那样忠心耿耿,从来就没相信过皇帝,所以很多事情看得要比林将军更客观清楚些。
“看来,白惟是打算把我们软禁在这宫里了。”
林将军有些难以置信:“白惟怎么出来的?”
“爹,你别忘了,在这之前,他可是监国的。”
“那我们怎么办啊?”走走有些慌张起来。
这样的局势是林将军从未遇到过的,如果说白惟都被押入天牢了,还能兴风作浪,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白惟篡位了。
夺了林家的兵符,又将林家全家扣押在皇宫里,白惟这压根就是在为自己做准备的。
怪不得他会那么轻易地就被抓进大牢里了。
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着篡位吧?
林将军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局面何其熟悉。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皇帝就是这样得的皇位,想不到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转自己身上了。
林将军忽然笑了起来。
“爹,你笑什么?”走走奇怪地问。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等?等什么?”
林将军想起临别前千樽雪的样子,“我们还有筹码。”
“谁啊?”
“千樽雪。”
林顾尧对他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你怎么确定他就一定会帮我们?”
“他不是帮我们,而是帮你妹妹。”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怎么样?
兵符被夺,他们杀出去吗?
一旦他们动手,白惟会随随便便扣一个罪名给他们,甚至以叛国罪论处。
白惟其实还巴不得他们杀出去呢,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理林家了。
现在这个情况下,只有等。
林顾尧虽然对千樽雪持怀疑的态度,但他相信自己的妹妹,既然是妹妹选择的人,那么,他就暂且信他一次好了。
迁流门里,因为白宴的忽然恢复记忆,千樽雪终于得以对他进行最后的治疗。
林忆来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经过三天三夜的连续奋战,看到千樽雪出来的这一刻,林忆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林忆来急忙走过去问道。
“等他醒来我们就可以即刻启程。”千樽雪脸上难掩疲惫。
“听说白惟已经继承皇位了。”
千樽雪愣了一下,“看来他控制住了整个京城。”
这其实也正是林忆来最担心的地方。
“他还控制了我全家。”
“这像他的风格。”斩草除根,但又不能立马杀掉,否则民心不稳。软禁在皇宫里是最好的办法。
林忆来担忧道:“这种情况下你们要进皇宫里,几乎没有可能。只能突袭。”
“是。”千樽雪想了想点头道。
虽然大家都对白惟的行为不齿,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继位的人,白宴如果真要去找他报仇,恐怕将来要面对的就是天下的指责了。
“皇帝还没死。”林忆来这三天以来因为只能等待,所以正好就把当前的局势都想清楚了,到时候只要白宴能够救出皇帝,皇帝在宣告天下是白惟篡位,那么,这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现在天下兵马都归白惟调动,就靠他们这几个人,又如何进得了皇宫,救得了人?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这世上就没有迁流门去不了的地方。
林忆来当然相信千樽雪的能力,只不过,里面毕竟有她的家人,“你们要想制服白惟,我可以帮忙。”
“你能做什么?”
“我和他是相连的。我刺伤自己,他自己也不会好过。”林忆来沉吟片刻后坦白道。
千樽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含义,“十项轮?”
“是。”
林忆来笑了笑,“当然,如果可以,要我自杀也行。但我觉得白宴应该要亲自动手。”
“我不会让他死的。”
“不。”林忆来把这个告诉千樽雪并不是为了自保的,“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趁着那个时候,杀了他。”
拥有十项轮的白惟是刀枪不入的。
“那你呢?”
“我不重要。“
“你重要!”
“千樽雪,我曾答应过白宴,要送他上皇位,这是我的承诺。”林忆来一向重诺,所以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千樽雪拒绝,“我帮白宴,也不是为了让你去死。”
“千樽雪!如果牺牲我一个人能换来更多的人命,我死又何妨?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也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了。”
林忆来是千樽雪一手救回来的人,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她的情况,可是,听着她铁了心要牺牲自己,他这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我会悄悄地跟着你们到京城,到时候你只要放出信号,我们就里应外合。”
“而且,我希望用最少的人来取得成功。”
“百信山庄制造舆论的能力天下第一,他们既能获得天下的信息,自然也就会有比你更多的门路。安成狂一定会来帮我的,你们的军队和人马没有办法跟白惟的几十万大军比。所以,你们一定要瞅准时机,用最少的人以小博大。”
听着林忆来早已安排好的一切,千樽雪的脸上却越发冰冷。
就是因为她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所以放弃了自己了吗?
她做的所有都是为了白宴,他羡慕却也嫉妒,为什么她偏偏要选择一个总会让她受伤的人呢?
“林忆来,你明知你们没有结果,你何必为他如此牺牲?”就算有朝一日他获得了尊贵的帝王之位,林忆来只会离他更远。
她想要的是远方是自由,而皇宫,却什么都给不了她。
林忆来听到他的询问并不意外,淡淡地笑了起来:“因为我爱他。”
所以,纵然没有结果,万丈豪情也依然为他一人。
千樽雪的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到底来晚了一步,得不到,终究还是得不到。
罢了罢了,这既是她的心愿,就帮她这一次吧。
宁鸢回到百信山庄的时候,几乎谁都没注意到她回来了。
在得知安成狂的现状以后,她一进家门就朝着安成狂的房间而去。
“哥,你要不要跟我出去听个书?”宁鸢好心地提议道。
“懒得动。”安成狂摆摆手一副压根不愿意动的样子,整个人消沉不已。
宁鸢就知道他会拒绝,所以凑近他的耳边继续说道:“可是,这个讲书的人讲的故事,错过的话,你怕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安成狂听到她这么说,颓废的眉眼才稍微抬了抬,“谁讲的?”
“来来。”
安成狂愣了一下,猛然窜了起来,“走,现在就去。”
“”
书场里很是热闹。
安成狂的身边始终都跟着山庄里的人,没办法,老庄主就是怕他去找林忆来,所以恨不得睡觉都跟他在一个床上。
“听说今天说书的是个角,我得去看看长什么样,万一长得太丑,我就不听了。”安成狂找了个理由甩掉了这群跟班,独自朝着后台而去。
后台此时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安成狂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来来,是你吗?”
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说着,林忆来从一堆衣服里走了出来。
安成狂到她忽然出现,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林忆来笑了笑:“差点,差点。”
“你也不知道给我传个信,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
“没办法传嘛。你知道的,白惟可是满世界的要等着杀我呢。”
“呵,你放心吧,百信山庄的人,谁也动不得。”
林忆来颇为感动地拍了拍他,“长话短说,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白宴。”
安成狂一脸不情愿:“我为什么要帮自己的情敌?”
“不,你不是帮他,你帮的是这天下。”林忆来相信这话安成狂能懂。
“但他依然是我情敌。”
“当初你说我咬破了你的嘴要补偿的。我现在补偿怎样?我请求你,帮白宴一次。”
“明明是你欠我的,怎么成了我帮忙了?”
“因为我想要这天下国泰民安,只要天下太平,任何补偿才能实现。”
安成狂这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她的情况,甚至他都想过了无数种怎么说服她嫁给自己的情况,却没想到,她想要是这天下。
她心里装着的,也是这天下。
跟她比起来,他那些爱,何其可笑和微不足道。
沉默片刻,安成狂重新看向她:“好。我答应你。需要怎么做你说就是了。”
“带白宴和千樽雪进皇宫。”
“你可知现在整个皇宫都是白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