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这所房子并没有出租,里面的一切都保持着原先的模样。进了屋,张少嵘放下手里拎着的旅行箱,来到客厅中红色的沙发旁,掀开蒙在上面的遮尘布坐了下来。默默的点着了一支烟,靠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眼。
在一片寂静无声中,恍惚间,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妈妈那熟悉的埋怨声:“快过来吃饭了,一个一个都跟木头一样。”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烟雾,张少嵘看见妈妈正在饭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清蒸鲳鳊鱼、韭菜爆腰花、红烧里脊、蒜香苋菜…………,爸爸正坐在他的身边聚精会神的看着球赛,“你烦不烦,马上就要进球了,等等不行啊。快传球射门呀,哎呦喂!会不会踢啊?不行换老子上。”小房间里则是传来了小时候自己的声音:“妈,我还有一道数学题就做完了。”
这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的真实。张少嵘本能的开口叫了一声:“妈,”没有人回应他,又转过头来叫了一声:“爸,”也没有人回应他。他哭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他又闭上了眼睛。
假期的第一天
清晨,张少嵘去了墓园给父母扫墓。在火盆出租的地方花了二十元租了一个大一点的火盆,手里拎着许多金箔元宝和黄纸钱。看着冰冷的墓碑上父母的相片,心里很难受。他忍住了没有哭出来,弯下腰一边鞠躬,一边喃喃自语:“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把金箔元宝和黄纸钱倒在了大火盆里,烧了起来。当燃烧的余热逐渐散去时,张少嵘的脑海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祭拜父母了。于是,他出了墓地又到外面的小摊上去买金箔元宝和黄纸钱,一直买到口袋里只剩下回家的打车钱才停手,回到墓园里又烧了起来。
下午,云南路。这里有一栋三层的筒子楼,张少嵘小的时候住在这里,度过了小学和中学的时光。推开掉了漆的红色木门,虽然是白天但筒子楼里的光线依旧很昏暗,走进去的第三间就是他的旧居,现在已是别人的家了。外面用红砖砌成的灶台还在,灶台上面还是用一块铁板盖着,许多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丁点的改变。
前面的一间房子住着的曾今是过去街道里的王主任。妈妈在世的时候和他说起过一件事,有一天街道委员会的人不知从哪里捡来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王主任看过后就对妈妈说那个婴儿长的挺好看的,不如就让我们家收养下来。可那时家里的条件也不富裕,妈妈就没有答应。当我长大后,妈妈每次说起这事来都很懊悔,说如果当初咬咬牙收养那个女婴,现在的我或许就不是单身了。
继续向前走便到了楼梯旁,张少嵘顺着楼梯望向楼上。二楼以前住着一对双胞胎兄弟,是他儿时最好的玩伴。三楼上住着一个叫焦薇的小姑娘,瓜子脸,一双适中的丹凤眼,眼角微微朝上翘着,肤色很白。现在想来那就是长得漂亮,可惜呀!七八岁还在上小学的他没有开窍还不懂这些。
穿过北阴阳巷就到了张少嵘上小学的学校,小学早在几年以前就和另外一所小学合并了。他站在铁门外朝里张望,校园的左侧在他的记忆中那里有着六张水泥乒乓球台。每次下课或者放学之后,同学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去霸占一张球台打球,纷争自然是少不了的。在校园中间的空地上,前后各自生长着一棵约莫四层楼高的梧桐树,枝叶茂盛。班上的男同学在课余之际除了打乒乓球外,也会在树下和女同学一起玩游戏。
也许是在门外停留了很久的缘故,值班室里的保安走了出来,用一种不善的眼光盯着他。张少嵘察觉后,并没有解释什么,对着保安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在距离小学对面一墙之隔的地方,那里有他的中学时光。小的时候要去中学的操场玩耍都是翻墙头过去的,现在可不能这样了。沿着宁海路前行,一会儿便走到了校门口。这时正是上课的时候,校园里面来往的人很少。张少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值班室里的保安走了出来。
保安看上去有些年龄了,他望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你是学生的家长?”
“孩子在学校里犯错,老师把你给叫来训话了?”他这么一问让张少嵘脸色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
瞧见张少嵘一脸窘迫的模样,保安心中已经认定他是学生的家长,“不要不好意思,都是为了孩子吗!快进去吧!”说完话,打开了大门放他进入校园。
面向校门有一栋小楼,一层就是学校里最有名的美术班,张少嵘上学的时候就很好奇,为什么美术班的窗帘一直都是拉着的,现在自然是懂了。
沿着校路向左走就来到了教学楼,走到一间教室外停住,远远的看着。慢慢的,他仿佛看见了在过去的岁月里,当时自己的班主任谢老师正站在教室的后门,踮起脚尖,双眼透过门上小窗的玻璃,偷窥着里面上课时正在底下说话的学生,终于有两个不甘寂寞的倒霉蛋被她给发现了。于是她走到了前门,礼貌的打断了正在上课的老师,手指着那两人口中叫着两人的名字,把他们给提溜进了办公室里,接下来两个难兄难弟的好日子就来了。张少嵘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开了。
出了教学楼一直往前去有一座石桥,上学时的他经常会在石桥下的水流里放纸船,到现在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当初会这么干?也许是一种寄托吧!
时间过的很快,张少嵘来到了最后一个地方,他以前所在大学的南门。没有在南门外朝里面张望,也没有值班的保安前来和他说话,只是一个人安静的站在广州路街道的对面。回想起那年的夏天就是在这个地方,自己面对着暗恋已久的女同学,口中喊出了她的名字。那个女孩只是长发飘逸的骑着自行车从他身旁经过,没有停留也没有扬起一粒尘埃。
夜幕降临,霓虹灯的光影点亮了古城。张少嵘没有返回自己的家,而是走去了金陵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