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6.隧道(2 / 2)霞举歌首页

步道上拉长着四个人的倒影,从做晃动到右,从右又钟表指针一样划到左边。

“那他呢?”任长生握着葛淼的手背,“他无辜吗?”

“或许无辜吧,或许不无辜。”这是那对中年夫妻最脱离伪装的一刻,他们做出了一个不可能在这样的脸上出现的表情——精致而机敏的漠视,“但是他帮助你离开了康城,他心里存在着一些不安定不合时宜的想法,这是必然的事实。”

葛淼听懂了这句话,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自己大约被当做了任长生的同伙,可以一起论罪的那一种。

他应当承认这件事情吗?在火车永无止境地轰鸣中,葛淼出乎意料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冷静了下来,他可以压抑住本能的羞耻和逃避,开始思考问题了:他是任长生的同伙吗?应该是的,毕竟是他买的车票,是他提供的线索,是他和任长生坐在一起;但是好像也有可能不是,因为任长生,或者这任长生模样的怪物和他并不相互了解,他觉得她诡异,令人生出厌烦和恐惧,神出鬼没,又不知道来历。

但是如果撇清楚关系,又会怎么样呢?

他们轻蔑地瞧他,鄙夷他这种“没有仙缘”的人,最大可能不过是草草敷衍罢了,愿意相信则留下一条命,不愿意就把他和任长生一起清算了。而最好的局面,不过是这些人多了些对个人的怜悯和关注,那么他大约要因为“没有仙缘”而接受些教育或者感化。这似乎比决然的仇视要好一些,但好得微乎其微。

葛淼升起闷热的烦躁,这长而无尽头的隧道越行至更深,越让他胸口闷到说不出话来。

一个售货员推着推车百无聊赖地叫卖商品,推车上的矿泉水泡面堆在一起,形成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任长生招招手,把那辆小车喊停了下来,在车上仔仔细细挑选了一会,最后从饮料架里抽了一罐子啤酒。这是进口的德国啤酒的做派,它们喜欢用这种铝箔做罐子,然后封成一个打不开的铁疙瘩,沿着拉环打开一条缝隙,罐子里便挤出些白色的泡沫。

葛淼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脸上写满了难以理解:“任长生?你忽然买啤酒干嘛?”

“看到了就想买一点。”任长生生涩地抱起啤酒罐子,谨慎地打量一番那从开口处涌出的白色泡沫,在白色的泡沫下面飞溅出深褐色的黑啤。她抿着嘴凑近沾了一点,脸立刻皱成一副苦瓜相,“呸……”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任长生把易拉罐递给葛淼:“我不喜欢,你喝吧。”

葛淼下意识接过易拉罐,拿在手里才觉出离谱来:“不对,你给我这个干嘛?为什么忽然要买啤酒啊?你到底什么想法,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你能不能好好跟我交代一次啊!”

一连串连珠炮似的问题大约是把任长生问得懵住了,那匮乏的语言表达好一会都转不过来,最后她低头思考了好一会,指了指窗外:“你不觉得,这条隧道太长了吗?”

明暗不断交替变化的黑暗中,火车还在无休止地向前开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