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萍逝世后,李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抽去了灵魂,整个人都像是被抛进了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之中。
他像一尊被岁月风化的雕塑,呆呆地杵立在空荡荡的屋内。眼神空洞无神,曾经明亮的双眸此刻像是两口干涸的枯井,泪水早已在之前那一场又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中流干,徒留满脸交错纵横的泪痕,深深浅浅的沟壑里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与悲戚。
“爹,娘,一生恩重,未及报答。黄泉路远,愿无苦痛。儿李牧立誓,必寻真相,报此深仇,以慰双亲在天之灵。”李牧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沉痛与决绝。
李牧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亲手将父母葬在了自家的后院里。他缓缓蹲下身子,用那双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哆哆嗦嗦地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块。他咬开自己的手指,让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以血为墨,在冰冷坚硬的墓碑上艰难地刻下碑文。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在他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狠狠地又划下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刻完碑文,他的双手已鲜血淋漓,皮肉翻卷,血水顺着指尖不停地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汇聚成一小滩暗红的血泊。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如痴如醉地痴痴望着墓碑,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冰冷的石碑,将父母的模样深深地、永恒地刻在心底最深处。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温暖和睦,如今却冰冷凄清、无比冷清的家中,李牧的脚步虚浮绵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气。他神情木然,双眼空洞无神,如同失去了焦距的木偶,在房间里缓缓地、机械地移动着。
他走到桌前,如同溺水之人本能地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手中不自觉地拿起一块木头和一把刻刀,开始雕刻。李顺生前是村子里远近闻名、手艺精湛的木匠,李牧自幼耳濡目染,也跟着父亲学了一手精巧的好手艺。
此刻,他眼神空洞,手中的刻刀却如有生命一般,在木头上轻轻游走。细碎的木屑如雪片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在他的脚边堆积成薄薄的一层。不一会儿,两个精致的木头人像便在他手中渐渐显现,那是他的父亲李顺和母亲张萍的模样,栩栩如生,眉眼之间尽是熟悉的温柔与慈爱。
“爹,娘,孩儿以后一直带着你们,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李牧轻声呢喃着,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眷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久违的温情。
李牧拿起木雕,迎着透过斑驳窗户洒进来的缕缕阳光,细细地观摩着。一个不注意,李牧的脚不小心踢到了床脚。
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他“哎哟”一声,疼得弯下了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被踢疼的地方,眉头紧皱成了一个“川”字,痛苦的表情在脸上迅速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床脚处的一道细微裂缝吸引住了。那裂缝在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在向他诉说着什么秘密。
他忽然想起母亲没说完的话,他凑近一看,伸出手指沿着裂缝轻轻摸索。他感觉到一块微微松动的木板。
他双手紧紧握住木板的边缘,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嘎吱”一声,一块木板被抽了出来。木板后面,一个隐藏的小格显露出来。
在那狭小的格子里,安静地躺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子,约手掌大小。木盒的表面虽然打磨得光滑,却也难掩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边角处的线条依稀能看出曾经的精心雕琢。
李牧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跳在胸腔中沉重地跳动着。他的目光落在这个木盒上,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被无尽的悲伤和迷茫所占据。
这木盒精致的模样,与家中的贫寒显得格格不入。
盒盖上雕刻着的复杂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仿佛也在诉说着命运的无常。李牧颤抖着双手捧起木盒,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可这熟悉又陌生的香气却无法抚平他此刻内心的剧痛。
他的手指因过度紧张而痉挛着,极为小心地打开木盒,动作迟缓而沉重,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里面放着一封书信、一张字条和一块玉佩
泛黄的字条上还带着丝血迹,笔锋潇洒,写着李牧二字,不是父亲李顺的笔记。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封书信,双手颤抖得愈发厉害。缓缓展开信纸,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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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李牧: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爹心里满是愧疚。爹和你娘本是普通的农民,没啥大见识,也有私心,想着把你的身世瞒一辈子,就当你是我们亲生的娃。可如今,家中遭此变故,爹觉得不能再瞒你了。
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雪夜,我和你娘在自家后院的不远的竹林里发现了你。你被裹得严严实实,身边放着一块玉佩和写着你名字的纸条。你并非我们的亲骨肉,但爹和你娘瞧着你那可爱的模样,心都化了,一咬牙就把你抱回了家。
这些年,爹和你娘一边怕你知道了真相不认我们,一边又真心把你当亲儿子疼。你第一次叫爹娘,那声音甜得哟,我们俩晚上睡觉都能笑醒。你打小就聪明,读书一点就通,还知道帮家里干活,我们心里那个美啊。
牧儿啊,虽说那玉佩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爹也不知道你亲生爹娘是啥样的人,但爹和你娘是真的爱你。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不认我们这对没啥本事的爹娘,我们也不怪你。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儿子。
父: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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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他的嘴唇颤抖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悲痛哽住了喉咙。
他拿起那块玉佩,仔细端详。只见其温润细腻,呈神秘的紫色,内部有着丝丝缕缕如血脉般的红线,美轮美奂。李牧感受着玉佩的温润,仿佛能从中感受到父母的温暖和关爱。
过了许久,李牧神情恍惚地走出家门。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不知不觉间,李牧如同失魂落魄的幽魂,竟来到了那熟悉无比的客栈。客栈里一如往昔般热闹非凡,嘈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人们的欢声笑语似热浪般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说书人王老三正站在台上,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故事。他的面部表情极为丰富,时而挤眉弄眼,时而横眉怒目;手势更是夸张无比,双手在空中挥舞,仿佛要将整个江湖都揽入怀中。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引得台下听众时而哄堂大笑,前仰后合;时而聚精会神,屏气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