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天长呼了一口气,从70厘米宽的单人床上醒来。
他转身摸向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凌晨四点,远远不到起床的时候。但现在,他躺下去感受一下睡意,悲哀地发现此时再想睡也已经睡不着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跳下,准备穿衣服。
张泽天是一名打工仔,来自一个落后的乡镇,今年18岁,中考失利之后在家里干了两年农活,前段时间选择来到县里打工。他不是不想去大城市打工,他也知道干同样的活,在大城市里比县里面工资高。但没有办法,他在搭大巴去市里面的路上就被别人骗光了钱财,没钱就没法吃饭,没吃饭就虚弱,虚弱就找不到工作。最后迫不得已,流落在街头乞讨。四个月的流浪生活,甚至让他总结了一些流浪心得。
后来还是被一个好心的民警发现,才有了一天休息。然后那个民警把他带到医院,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发现没有大碍之后把他送回了老家。
而现在,张泽天正在员工临时宿舍中穿衣服。
“呼...快入冬了,这凌晨是真冷啊。”
张泽天一边抱怨一边穿好衣服,拿起手电筒就要出门检查仓库里的饮料是否安好。
“啊!”刚打开宿舍的门,伴随门外冷空气一起来的还有一阵深入灵魂的头痛。张泽天的脚一软,手电筒和他整个人一起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充满了愤懑与埋怨的声音传来,正是张泽天那刚刚结束执勤回来睡觉的舍友。
这个宿舍里并排放了两张单人床,但是住着四个工人,里面睡两个,外面巡逻两个,一个一个地换岗。他们的工资是日结的,每天干十二个小时,领一百四十块钱。除去住宿费和伙食费,张泽天领到的只有七十块。
“喂!问你呢,咋了?”那个舍友每天也在为生计奔波,尊敬都给了社会上所有比他地位高的人,对地位比他还低的张泽天,自然不会留有半点耐心。
“呜...”
“操。”见张泽天没有回应自己,那个舍友便暗骂一句,闭上眼就要再睡了。实际上,哪怕张泽天现在直接死了,死在他旁边,他也不在乎,所有事情都明天处理吧,他现在只在乎自己睡个饱觉补充体力。反正死的不是他,到时候哪怕警察来了,也只说自己睡得很熟,什么都不知道。
困啊,现在的他,被打断腿都不想起床。
至于张泽天呢,他正躺在地上不断抽搐,那突如其来的、深入灵魂的疼痛先是击垮了他的行动能力,紧接着剥夺了他的听觉、嗅觉,而现在,他眼前的世界也逐渐模糊...
“我...是不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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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张泽天睁开眼睛,头顶不再是临时工宿舍那蒙着一层铁皮的瓦顶,而是刮着白腻子的水泥房顶,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在全部刮满了白腻子的房间里。
张泽天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墙上刮的泥浆太白净了,反射的白炽灯对他来说有点刺眼。
“你终于醒了。”一个法令纹极深的男人注意到张泽天的动作,放下手机关切地说道。
语气中藏着埋怨...张泽天在心中想着,转头道:“啊,魏哥。”
魏哥正是介绍这个工作给张泽天的人,他是一个职业中介,经他手的员工的工资,有百分之十会被他抽走,当然,张泽天不知道。
魏哥走上前来,将手搭在张泽天的胳膊上:“小天啊,你不是说身体挺健康的吗?怎么突然就倒了呢?”
“这...我也不知道...”
“哎,你看看,你这一倒就倒了六个小时,该你去看仓库结果没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