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绽放着幽蓝色的光芒,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但那无声闪烁着的光芒,仿佛在嘲笑苏行这一大惊小怪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苏行自己主动放下那枚蝎尾状的匕首,他再次细细端详起手环的模样。
这枚手环的外形设计,很像是一枚钥匙——苏行在某个推广人工智能的广告里曾经看见过的,很多智能机械会搭载一种特殊的AI,而这种AI在启动前,是需要厂商特制的安全密钥插入机器以后才能激活,而那些密钥的设计,就是手环状。
据说灵感的来源是很早之前的某部电影,但过去的时候,苏行对电影没什么太多的兴趣,当然,现在他会尝试着去接受更多以前自己忽略的知识。
或许这枚钥匙模样的手环里,的确储存了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但没有相应的载体或使用正确的方式去唤醒她,再强大的AI也只能保持沉睡的状态。
更何况,苏行根本不相信,在没有合理转化电能的装置驱动下,单凭一枚小小的手环,根本不可能启动这种具备庞大算力的人工智能。
“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空洞内的以太能量?”
“如果是以太能,也需要对应的能量转换装置和启动装置,嗯,如此说来,是表面散发光芒的铭刻……诶,你又能说话了?”
“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亲爱的。”
“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给我的印象属实不太行,我很怀疑你。”
“任何一对完美的搭档,都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期,不是吗?你我互相了解的过程,那也可以变成美妙且动听的交响曲。”
苏行放下手环,转而端详起这枚形状很像蝎子尾的匕首,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所以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我可以是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自然生长的菌菇,可以是树根腐烂应运而生的鸣虫,我也可以是每一滴可能让你感到恶心的粉色水滴,当然,我同样可以是漫天飘散的粉色孢子,或许,你可以将我理解成,你口中那强力致幻的某种致病因子。”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亲爱的,如果以你们人类的视角来看,我确实是一位神明,我会给予我的信徒馈赠,会成为你们人类口中灵验的神与仙,但我既没有实体,也没有足够的影响力,我和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有我的需求——我在这里等待着我的王,而你,或许可以担起,那为王的器量。”
苏行看见手环浮现出的那幽蓝色的光芒,转变为了粉红色,他从粉红的光芒里,看见一位悬浮在半空,张开双臂好似要拥抱什么的红发女性。
“亲爱的,沉睡在这枚手环里的,的确是那位名为【摆渡人】的人工智能,我很欣赏你们追寻知识并将之活用的能力,但很抱歉,她的记忆里蕴藏着你的全部资料,这让我更加地了解你……当然,我也会让你了解我的,我保证,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苏行皱了皱眉,他没有回应对方说的那些话,而是愈发警惕,他斟酌了一下,才问道:
“你说的合作,就是让我成为‘王’?应该不是我那个位面吧,那么,是哪里的王?”
“这与那个名为‘交界地’的世界有关,你是褪色者的后裔,你是注定会被召回的人。”
“交界地?褪色者?又是什么奇怪的空洞设定吗?我记得我掉落下来的这处空洞是很早就存在的,HIA(空洞调查协会)对这个空洞的探索与控制持续了很久,没听说过这里可以联系到另一个世界啊?”
“的确,这里并不是通往交界地的入口,而我也并非在用常规的方式与你沟通……这是一场梦,一场,我永远也无法逃离的梦……”
她的语调变得深沉,声音变得更轻。
苏行察觉到了对方似乎在施展着某种特别的力量,但……他毫无所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装一下被那种力量影响了什么的。
但苏行的犹豫没持续几秒,对方率先开了口:
“你难道不好奇,所谓的‘星神’,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么?”
苏行闻言,放弃了伪装的想法,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现在这冷静、理性的状态,他反唇相讥道:
“我是否可以这样认为,你也是你口中的,那个所谓的‘星神’?”
“我不是,我并非那般强大的存在,比起对方,我也只是天地中的蜉蝣,是被祂们驱使的棋子,我不过是其中相对有用的一颗而已。”
“想不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如果你答应合作,那么,依照约定,我会告诉你我所知的全部。”
“但我不想和谜语人合作。”
苏行反握匕首,很认真地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关于祂,关于我的事情,我无法透露给你更多……亲爱的,我很抱歉,我现在的力量过于虚弱,我只能……”
苏行察觉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奇特力量似乎变得更加庞大,那种能量冲刷的感觉,他感受过一次,就在那座名为“存在的地平线”的废墟里,他趟过的,那片只余下冰冷与孤寂的深海里。
他习惯性地咂么了两下嘴。
“好像你还真是虚弱的,不够力啊……算了,我再给你加把火,你看起来真的后劲不足。”
苏行举起蝎尾匕首,没有一丝丝犹豫地,径直刺向了还戴在左手上的手环。
手环的质地很坚硬,并没有被蝎尾匕首破坏,那匕首倒是很轻易地划破了他的皮肤。
一股格外刺鼻的腥腐臭味从伤口处传来,苏行亲眼看见,自己的血液被某种不知名的毒素转化成了粉红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流淌下来,抽动着,蠕动着,攀在苏行的手臂上,仿佛是鲜活的生命,是一条条从鲜血中诞生的奇异蛆虫。
而那液体,也正是臭味的来源。
这些都是幻觉,苏行这样告诉自己,但这幻觉不仅仅是视觉,还有嗅觉、听觉,甚至是触觉,对方的力量似乎可以让自己联想到更多恶心的玩意儿。
苏行的耳边响起了恐怖的虫鸣,那声音各不相同却此起彼伏,仿佛是某种颂赞声,像是歌颂着新生命的降临,又像为生命的逝去而送葬。
他不觉得那是神圣的,他只感到恶心。
苏行抬起手,看着粉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臂往下流淌着,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这些如同虫子一样的血液吐丝成蛹,最终破茧成蝶。
那些飞舞着的腐败蝶,组合成那个红发女性的模样。
于是,苏行感受到了他曾感受过的心绞痛,是足以痛到人无法呼吸的程度。
苏行强忍着,他没有嚎叫,没有恸哭,仿佛那痛苦源发的位置与他毫无关系——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是苏行之前一直想尝试,但看到了诡络所属的观察基地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他只能强忍着不去进行的尝试。
他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粉红色的液体被某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抹除,连同他的鲜血,他的伤口,还有他所有的痛苦。
“你……曾被……瞥视……”
属于那个自称是等于神明的存在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但那声音却渐渐地从苏行的脑海里飘散,他眼前的一切,又全都归于黑白二色。
看着眼前宛如老电影那默片般的景象,苏行嘴角弯起,假装自己在微笑。
“唉……”
随着一声叹息,场景崩毁,蘑菇烟消云散,那处阴暗潮湿的石室也一并崩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