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足五岁的李猛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眼皮子不停地打架，好几次都险些睡过去，但周慧芬都会摇着他将他唤醒，继续说着什么。

具体是什么呢？

李猛在这一生的很长时间里，都不停地回忆那一晚，母亲和他说的话。

那些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对孩子或是少年人来说都极为不耐烦的话。

却在未来的日子里，支撑他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第二天早上，李猛照旧提着木桶，揉着因为没睡好而有些发肿的眼睛出门去赶海，他觉得李大力不会回来接他们走了，鸡蛋的梦想破灭了。这一次，周慧芬也提着木桶，和他一块儿出门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捡了许多许多海货，多到他们两个能吃上两三日。

李猛很高兴，不是因为海货多，而是因为，他喜欢和周慧芬一块儿做任何事，再怎么能干独立的四岁多的孩子，都深深的依恋着母亲。

李大力又来了。

这次只有五个人，五匹马。

李猛是在晚上露宿荒野的时候，才从骑马、吃肉的快乐里惊醒。

他小小的缩成一团，双臂环膝，火光照在他脸上，一股极大的酸意涌上心头，他觉得很委屈，他娘是不要他了么？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问了身边的李大力。

“你娘做错了事，以后爹会给你找一个新的娘。”

李大力的回答令他不安，还有些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他娘那么温柔的人，从来不跟人吵架，村里的长舌妇们指着她鼻子骂的时候，他娘都不曾骂回去过。

他娘能做错什么事儿？

而且，什么叫新的娘？娘还有新的旧的么？娘不就一个么？

他们一路疾行，纵然每日都能吃到肉和白面馒头，李猛依旧在马背上被颠的一脸菜色。

其实从那天晚上开始，李猛就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了，赶路九天后，他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地方很繁华，这里的人都很有钱，他没有在这里看到过茅草屋，外头的城墙高极了，他努力抬着脖子都瞧不清上头站着的人。

李大力好像真的很厉害，这里的人都叫他将军，他有一个很大的宅子，足足有五个院子，院墙高高的，是青砖搭起来的，上头的黑瓦瞧着也结实极了。

这里还有人专门做饭，有人叫他公子。

李猛在‘崽崽儿’、‘猛儿’之后，又获得了新的称呼‘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