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四顾环望,没有人回应,突然感觉有点失望。
“差不点忘了,一群NPC而已……”
人群中突然又飞出来一颗石头,一条缓慢的弧线看起来丝毫没有杀伤力,并且还扔错了方向,砸在了Y的座位上,又弹了起来,不偏不倚掉在了座椅下面,牢笼里那个“皇帝陛下”的头上。
“哈哈哈,好好好,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可爱这么听话,扔出来这么一大块石头,累坏了吧,我要亲自找到你,我俩好好商量一下要怎么惩罚你。”
Y再度兴奋起来,钻进人群里,就像是只野猫钻进一窝幼兔窝中,明明吃不了什么,却偏偏要祸害几只。
人群渐渐嘈杂混乱起来。
“都说了我是男的啊。故意的吗?”
少年在人群中被挤了出来。冷淡的脸上难得漏出一丝不悦。
囚笼中的那个被Y称为皇帝陛下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意味深长盯着少年。
“你,在跟我讲话?”皇帝陛下的声音很小很哑,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然?”少年蹙眉反问。
“你应该问那个外来人。”
“可你才是这些东西的主人。
“或许是,但如你所见,我的处境并不比这些女孩好。”
“真是恶趣味。”
少年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黑甲士兵整齐排列,像是一堵四面的墙,让女孩们找不到逃跑的缝隙,可却挡不住那个少年。
“他说我是NPC,你知道吗?什么是NPC?”皇帝陛下朝着少年问道,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
少年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驻足回头。
“Non Player Character,非玩家角色,怎么?他说自己是玩家吗?”
皇帝陛下缓缓点头,“他是有这样说,但那不重要,谁都可以说自己是玩家。”
“的确,你才是真正的玩家。”
人群边一个黑甲士兵突然抬起武器,朝着女人和少女们抡去,可突然又停在了半空,随后收手。
紧接着人群中便传来Y的惨叫声。
Y手里攥着一把血肉,捂着自己血淋淋的档部,惊恐的走了出来。
“快,快,快啊!快!医生,治疗师,在哪?在哪!”
黑甲卫兵们没有回应他,倒是少年走到了他的身旁。
“我是医生。”
Y赶紧把那摊血肉交到少年的手上。
然而少年没有伸手去接,任由那摊血肉掉在地上。
“真臭。”少年一脸嫌弃,将掉在地上的血肉远远踢飞了出去。
Y一阵失神。
“我,不是,你……你给我踢走了,怎么给我治?”
少年仍是一脸嫌弃,“没事,会自己长死的。”
“长死?那我以后用什么?”
“不影响排尿。”
“你……”Y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望着少年陌生的面孔,突然清醒过
“你是谁?”
“我是医生。”
“我问你叫什么,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
“他们给我抓进来的。”
“我让他们抓的是女孩,你是女孩吗!”
少年瞥了一眼Y血流不止的裆部。
“嗯……应该比你要Man一点。”
Y被气到眩晕,准确来说他现在有点失血过多,所以眩晕,他没空继续跟这个找死的家伙浪费时间,再得不到治疗,他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Y回头朝着自己的座位挪动过去。
“杀了他,不,给他凌迟,让他尝尝比我痛苦百倍的感觉后再让他死,和那几个对我下手的女人一起!”
Y自顾自的吼叫着,挪到了自己座位的前面,发现座位有点高,爬不上去,顿时破防。
“我说治疗师,治疗师,治疗师!来治疗师给我治伤,扶我上去,听不懂话吗都!还有她们对我下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保护我的?是想我将你们全部报废吗该死!”
Y气急败坏,怒视着面前囚笼中眼睛微眯的皇帝陛下,抓住了他的胡子,一把把他给拽到了眼前。
“他们不会说话,你来回答我,死老头!”
皇帝陛下没有回答,任由Y肆意羞辱。
整齐的黑甲大军毫无征兆,突然一齐侧身,让出了无数个可以逃跑的间隙。女人女孩们纷纷逃散。
他没下这样的命令啊!
Y无力的松开了抓着皇帝陛下胡须的手,终于意识到了异常,从刚才开始,他的每一个命令,好像都没有被执行。
“他们,坏掉了么……”
皇帝陛下依然没有理睬他。
反倒是自称医生的少年开了口。
“你说你是玩家?”
Y吞了一口口水,回头,那个少年并没有被除以凌迟,完好的还站在那里。
“听不懂凌迟是什么意思是吗?把,把他,把她们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有点颤抖。
“这个世界是什么?一款游戏么?”少年又问道。”
Y的表情有点僵硬。
“知,知道就好,你们这群NPC,一团团数据而已,忤逆我不想活了吗?”
少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奇怪啊。”
“如果是游戏的话,应该有等级强弱区分吧?你看不出来这个世界随意一只动物都要强过你吗?你知道怎么区分其他人的强弱吗?你是新手玩家吗?如果是游戏,会让新手玩家上来就统治这么夸张的军队吗?你之前是怎么控制这支军队的,用嘴吗?你确定这个世界是个游戏吗?你见过其他玩家吗?这是什么类型的游戏?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现在情况这么糟糕,你不要退出游戏吗?你可以退出游戏吗?如果你在这个游戏里死掉会发生什么……你不会来自地球吧。”
少年一改寡淡少言,一堆问题像机关枪一样疯狂砸向Y。Y本身就因为失血有些发懵,一堆问题思考都费劲更别说回答了,可少年最后一句话却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地,地球……”Y望着少年的眼神中,诧异中带着一丝恐惧。
“呵。果然。”少年轻蔑一笑。
“你,你也是玩家吧……我知道了,你也是内测玩家!”Y强装镇定
“《无定之界》是高度自由类游戏,游戏就是要以玩家为中心,我能做到这些不是很合理吗!”
“自由?你知道自由的意思吗?”
“自由的意思?随心所欲有什么难理解的?”
“有够愚蠢。自由的含义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才是所谓的自由。另外,这不是游戏,这里是第二世界。”少年恢复了之前寡淡无争的状态,“转身就要离去,“你无能的无知,无知的残暴,值得被整个世界憎恶,但你本身,不值一提。
“算了,跟你说这些,毫无意义。”
Y眼中的世界开始出现重影,少年离他越来越远,可身形在Y的眼中却越来越高大。
“不,不就是个,游戏么……”
皇帝陛下目送着少年远去,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Y在他眼前瘫软昏死过去,他瞧都没瞧一眼。
他依然盘坐在那个狭窄的囚笼之中,Y撒在他头上的酒把他凌乱的长发和破旧的长衫黏在了一起。
黑甲大军中。
罗杰罗握着那只命符的手被硌的发白。
这些如林如海的恶魔,没有阻挠他前进,也没有为他让路。
在这种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军队中,很容易迷失方向,罗杰罗步调虽然缓慢
但方向始终如一。
就好像有什么在指引着他。
他跌跌撞撞闯进了这里,一眼便瞧见了趴在血泊中的Y,搁在以前,他一定是会被吓晕过去的,可今天,见惯了惨剧,只觉得有点悚然罢了。
罗杰罗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
如何拯救昂迪特亚,答案就在这里。
“你是这个文明的子民?”
皇帝陛下警了一眼罗杰罗手上的命符,先开口道。
罗杰罗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他应该来到这里,至于跟谁讲什么,怎么拯教昂迪特亚,他其实一无所知,就像那张代表终末的空白的命符一样。
“别慌孩子,灾难已经结束了,祸首就在你的脚下,他应该没有继续作乱的力气了。”
罗杰罗低头,Y红黑色的血液淌到了他的脚边,将他的靴子染红。
他说什么?灾难结束了?在他来之前?那命符引导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妨将你的困惑讲出来,或许我知道些什么,我会毫无保留回答你。
罗杰罗并没有因为他态度和善就放下警惕。
“你是什么人?”
“我是在你们文明之外,另一国度的王,是这支军队的统治者,曾经是,现在是。”
离囚笼最近的黑甲撕开了囚禁皇帝陛下的囚笼,但皇帝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为什么要侵略昂迪特亚?”
“我并没有想侵略你们的文明。曾经与现在之间,你脚下那个男子,谋篡了我的军队。我看着他接连侵略毁灭了一个又一个国度与文明,却无法阻止。”
罗木罗盯看男人的眼睛,那眼神至诚至善,看不出一丝虚假。
“可你在说谎。”
皇帝陛下沉默了。眼眸低垂,神色阴郁。
但表象往往与内在相反。只有皇帝自己清楚,他心底按捺着的狂喜。
“你说我在说谎。我很想知道,你认为我骗了你什么?”
罗木罗摇头,“真话里掺杂看假话,或者假话里掺杂真话,我也不清楚,但没关系,命符引导我来这里,说不定就是为了听你撒谎。”
“你的命符是怎么定义真假的?真实与虚假,还是真诚与虚伪?”
“在这里探讨真假的定义没有意义。”
“有,当然有,人会说假话,虚假也可以变成真实,你怎么确定指引你的命符就不会改变,不会期骗你呢?”
罗木罗下意识又摸了一遍手中命符的刻痕,手又攥紧了些。
咔!木质的命符突然折了。
罗本罗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命符折掉代表什么?是他犯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了吗?是既定结果的崩坏吗?是指引的尽头?是命数的绝路?
“看,你的命符也会反悔,会反悔的东西为什么不会撒谎呢?”
罗杰罗脑袋里轰鸣,彻底懵住了。他的精神随着手中的命符也折成了两半,听得见男人说话,却听不懂他说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了吗?明明都已经走到这里,明明已经接近了那个拯救昂迪特亚的答案。
不行……绝对不行!
要杰罗视线有些重影,他模糊的看见身边密密麻麻的黑甲头上闪烁起紫色的光,视线再度锁定囚笼中的男人,他似乎被一抹黑色包裹着。
他一把夺下一个持剑黑甲的武器,更名的决断,一剑穿过了男人的喉咙。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这样做,但他做了,他要杀了那个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黑色的?”。
罗杰罗声音跟看身子一起颤抖着,他没有注视男人的眼睛。所以也没发现男人脸上,无法按捺,狂喜到扭曲的表情。
但他的声音却是奄奄一息,喉咙里好像灌满了血。
“谢谢你啊,我想我也应该赎罪,虽然弥补不了这些因为我的军队而毁灭的文明。”
罗杰罗蓦然清醒,意志动摇,但他看着男人的身上,依旧有一抹黑色的光晕。
“为,为什么是黑色?”他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但仍在问。
“可我不想死在这里,可以让我回家吗?至少让我回家吧。”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里尽是凄凉。·
前所未有的恐惧在罗杰罗胸腔爆开,更胜亲眼目睹屠杀惨剧的情绪,他松开持握杀人剑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他干了什么?
命符从来没有指引过,要杀了谁,杀了他。
那个男人难道就不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吗?
他错了吗?
罗本罗后退了几步,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可良心胁迫着他和男人对视,
他看见男人的眼神里有悲伤,有释然,有亏欠,有无奈。
他错了啊。
“我权当你默认我的请求了,你很善良,这个文明的其他人应该也和你同样美好吧。”
贯穿喉咙的剑似乎避开了要害位置,没有立刻要了男人的命。他强撑着,捡起被罗杰罗扔掉,折成两半的命符,给它接了回去,伸手还给罗杰罗。
“可别再把你的命符捏断了,尤其是我帮你接好的这支,它或许没有那么牢靠。”
罗杰罗僵硬的接下。
男人和蔼一笑,终于肯从囚笼中脱身,他就这样赤看脚,背朝着昂迪特亚的城门,徒步离去。
背影落寞至极。
“再卜算一次吧,希望我的离开,可以让这个文明摆脱了你所担心的凋零的命运。
恢弘的黑甲大军肃穆无声。
直到男人渐行渐远,身影渐渐模糊,大军突然原地消失。
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岐愿之城破败的城门轰然倒塌。
灾难至此,昂迪特亚文明覆灭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晴朗的天气,这才敢下起雨来。
罗杰罗呆滞的望着这一切,涣散的精神渐渐恢复,看着被男人接好的命符,又看了看脚下血液已经凝滞的Y。
神情木讷的再次摇响了卜匣,一支没有任何花纹的命符砸在了他的脚下。
终末之签。
仍是终末之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