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某大喊冤枉,说可以请乡邻证其人品以及状书所言真伪。农某冷冷冷一笑,说自己也可找人证明佟某所言皆为假话。二人各自请来亲友,一时间,堂上两派人,各争其词。那两边的人往日里也不对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从花扯到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事,争得面红耳赤,旁人听得云里雾里。”
“这农某实在可恶,偷了别人的花,还串通人讹人,活该被打死才对!”一个听众说道:“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啊,若农某这无耻小人在我面前,我必然一拳打烂他的头。”
“不知道以他厚比城墙的脸皮,你打不打得烂。”其他人笑道。
白道真与其他人有不同想法,他折起扇子,含笑道:“哦,这可就有意思了。这农某和佟某,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那花究竟是谁人的?镜清,依你看,这花是谁的?”
没想到他听个书就较真起来,还自己向下猜,只是他的疑问着实多余,这个故事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吗,苏澄正要开口,又见白道真右手食指贴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说。
说书人制止喧闹后,又道:“大老爷勒令他们安静,向大官请示,大官令其让二人先回去,他心中已有一计。大老爷依言而行,众人听到要回去的命令,心里皆是惴惴不安,众人心里各有盘算,生怕这一回,明儿个,消息就落地了,然而破于威严,又不得不退。
“这农某回到家以后,谢过为他作证的亲友,在花圃中,就盯着那株仙草长吁短叹。遂闻大官驾到,忙起身迎接。那大官直奔他花圃中,亲眼看他园中之花,那花在周围鲜妍的百花簇拥下,亭亭玉立,卓尔不凡,果如传闻所言,是天地灵气孕育的灵秀之物,心下十分欢喜,便问农某是否愿意割爱,他可用普通人一辈子也花不尽金银珠宝交换,农某婉言相拒。”
“这姓农的在想什么,偷了别人的花,不就是为了钱嘛!”听众起哄道:“难道偷花的还舍不得了?”
听到此处,苏澄恍然大悟,撇头看白道真,那俊秀的男子笑而不语。
说书的抬手示意听众稍安勿躁,他继续道:“见农某不答应,大官转向佟某的花圃,问他他的花有何特征。佟某一一言明,并说自己种此花花费许多精力和心血,希望大官可以为他做主,将花要回。大官道:你我即同为爱花之人,这份感情,本官深有同感,只管放心,此花本官必然帮你要回来。只不过,花给你要回来后,你需得将花卖给我,钱,好商量。
佟某犹豫半天,说:只要花回来了,什么都好商量。”
听众顿时糊涂了,疑惑道:“这两个真假主人,怎么对花的态度不同?偷花的死活不卖,种花的反倒爽快了。”
“偷来的花怎么敢卖。”有人解惑说:“倒是种花的才有底气哩。”
那说书的得意听众掉进自己的陷阱,笑道:“不出两日,再度升堂。大官称自己已走访乡间,得知农佟二人脾性,亦查明此花真正主人。农某先前所言,佟某是泼皮无赖,纯属诬赖之语,公堂之上,竟敢当本官之面随意污蔑他人,先打十板!农某闻言大惊失色,已有人上来将他按到在地,板子就朝他的身上重重落下,当场打得农某皮开肉绽,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凄凄惨惨。”
“好啊!打得好!”听众喝彩。
白道真轻笑,说:“这戏看听众可比听故事有意思多了。”
“诶呀,难道不是嘛?被人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没个主见,像不像没脑子的傀儡?”白道真摇着扇子大笑。
又听说书人往下说:“那农某被打怕了,心道那花是祸害,因那花吃了多少苦头,惹来多少灾祸,不要也罢。于是含泪说:这花不是我的,不是我,谁爱要谁要去吧。他的口一松,大官立即将花判给佟某,佟某及其亲友立即欢天喜地到农某花圃搬花去了。一回头,花高价卖出去,佟某赚得盆满钵盈,有人听闻他种的花卖了好价,晓得他花种得好,都往他这处来买花,学种花。可这一往佟某花圃来,诶哟,佟某花圃中的花,稀稀缺缺,杂草一般,哪里像是种得出传闻中仙草的样子啊!”
这结局忽然反转,听众面面相觑。
“诸位道是为何?原来这花的确是农某种的,佟某听说大官要来此地,早打定主意来一招空手套白狼,利用了农某不舍得卖花、大官为花不择手段的心思,仅写了一份状纸,便得来数不尽的钱财和名利,美哉美哉。”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众人自故事中醒来,不免唏嘘。
“好个空手套白狼。”白道真扇子一收,“镜清,去问问这个故事可有蓝本。”
“是。”苏澄下楼去,往说书人的方向走去,他与说书人私语片刻,回来说:“公子,蓝本出自风云录偷花记一则。”
“风云录?”白道真沉吟片刻,笑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