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夜见(2 / 2)真律首页

更让他意外的是土坟中的骸骨都有着相近的葬龄,时间上对应着的正是异灾前后。

如此也就意味土坟里埋葬着的的确是池家村人。

他从王东口中听说过池家村一共有三十四口人,眼下少去两坟,那么顾家村里的那对爷孙的确是存活下来的两人?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于是他再次看向眼前的土坟。

先前他只是单个的查看,如今是将所有土坟都纳入眼里,夜色像是没有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方才在碑上留下了指印,同样也留下了脚印。

如今两者纷纷散溢出微弱的光芒,逐渐连接到了一起,所有土坟就此笼罩在里面。

但他没能看出什么。

土坟就只是普通的土坟而已,他所认为的一切都没有看到。

可不知为何,他的兴致反而越发高涨,所以他打了个响指,指肚上的黑迹也不见了踪影。

旋即他离开了池家村的废墟,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他是从顾家村外来的,回去的地方自然也是顾家村。

只是到了一半左右的路程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带着疑惑看向自己的影子。

半夜时分,星月光色越是黯弱,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浅浅的轮廓,但毫无疑问,他的影子正在晃动。

影子是非透明物什在光照下的一种映像,时刻反应着非透明物什的变化。

他此时并没有在做其他的动作,影子自然不会有相应的变化。

本身不是变化的源头,那么就只能是外界的影响。

空间的变化?还是光照的源头?

答案毫无疑问是光照的源头。

只是源头离他所在很远。

都说天空是一张幕布,一面是白天,一面是黑夜,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便是幕布翻了个面。

所以无论如何变化,幕布还会是那张幕布,悬阳烈日还是会在那个位置,日月星辰也始终会在那里挂着。

自是如此,亘古亦是如此。

吴怀眼下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星月在明灭,流光在扭曲,不变的星辰时而靠近,时而远离,那是彼此间的距离在变化。

整平的幕布像是出现了陷印,犹如被按压下去的那种,程度没有多重,可天地之间却仍有碰接。

接连的地方是在霞隐山林深处,唯一能有这等高度的就只有一个地方。

吴怀没有进入过霞隐山林的深处,但他知道那个地方是霞隐峰。

……

小松山上,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山顶。

没有散发出丝毫的气息,身形似乎与周围完全融在了一起,巡守各处的守卫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将栖霞深处的所有变化都纳收眼里,惊疑、恐惧、震撼、狂喜等等神色不断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一道不起眼的流光从天而降,似乎与那座在他眼里高若抵天的山峰融在了一起。

但他眼里映照出来的是流光的分化,分别投射到霞隐山林数个方位。

其中一道穿过了数道川流,潜过了座座峰峦,最后落在了小松山数十里外的一个地方。

那里盈漫着水雾,迷蒙不见真相。

那里汇交了几道源流,早成山涧。

如今隐有嘶鸣,似是欢愉。

如今隐现影迹,如蛟如龙。

……

千里外的渊城并不喧嚣,深夜当是疲累者的憩息时。

可总有人会耐不住寂寞,喜欢深夜寻欢作乐,也总有人日息夜作,为了生计不得颠倒人生。

深夜的喝骂声多数时候都是充满肆意的,发泄是必不可少的。

生活总是会有不如意,人生多数时候也只能苦乐中自勉。

不同霞隐山林的黯秽,城中星月光芒盛炽,尤是城中某家小院里,比之其余地方更盛几分。

星光忽然出现瞬息的黯灭,接着是瞬息的反升。

清醒着的人恍惚间像是看到了白日,可等他们揉眼定睛时,深夜依旧。

昏沉的人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却仍是挡不住脑海里的重压。

他们不知道就在刚才有道流星划过了天空,落向霞隐山林的方向。

他们也不知道,城里有几道声音在无人听闻的地方响起。

那里面有惊疑,有好奇,也有忧虑。

……

与此同时,城里的一座书阁打开了门。

有人走了进去,缓放脚步登上了最高的第五层。

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只有一位老儒模样的寐眠老者,苍白两眉微垂,鼾声微微。

手里拿握着的书已经掉在了地面上,另一只握笔的手还撑在砚台里。

那人先是走到窗台边开了窗,然后小心走到老者面前,弯下腰捡起地面的书,不意看了一眼,顿时眉头微皱。

书上写有一行字,字数仅有四六。

蜉蝣有命,旦夕。

蜉蝣有命,不由己。

蜉蝣有命,不过冠年。

蜉蝣无…

最后的三字被划了去,墨透纸页,只能依稀可作分辨。

“天意如刀,莫要轻言!”

那人朝着老者揖手行礼,老者此时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的寂如渊海,一瞬间的邃如星空,一瞬间的高远渺测,最后所有交织成了一副画。

那是他望向窗外时看到的景。

那也是他所看到的一物。

那副景远在千里之外的霞隐山上。

那物是一只眼睛,灵动非常,似乎正隔着千里与他对视。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