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去哪?”
董琰婉包着嫩黄衣氅,倚靠在母亲怀里。
青缦马车循着宵禁的最后一刻驶出城门。
叶真凝声道,“鲁定。”
沉沉夜色,琅琅雨声渐消,天边泛起鱼肚白。
晨起的小贩挑着馄饨担,行停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青石板道处,落凳摆摊,四张长凳,一张方桌,老旧的锅盖一掀,蒸腾的白雾袅袅冲浮于半空中。
宽大的马车疾驰而过,炊烟四散,小贩抬头看,湿冷的寒气扑面,撞散了暖融融的汤气。
“哟,这哪家儿,大清早的,赶着投胎啊。”
“哎哟,孙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出声的人指了指远去的车尾,低声提醒道,“纪家那位,恩宠正盛,惹不起…”
“我呸!”腆着肚的富态老爷,狠狠一唾,“爷当是个什么玩意儿,败家之犬!”
宽大的马车内四周坐满了人。
老的、少的、小的,他们正襟危坐,肩踵相接。黑色锦靴绣着金线,鞋边怼着鞋边,踩在纪羽身边的空地处,七嘴八舌的讨伐。
“两个臭丫头,敢打纪家的脸,一定让陛下好好治她们的罪。”
“那楚意昭的父亲是侯爷,大哥若有爵位,就不用害怕了…”
“爵位有什么好,转眼就倒…”
“羽弟伤的那么重,这次得求陛下赐些名贵的药材…”
“羽儿真是糟罪…”
纪羽躺在冰冷的车板处,车轮疾驰,癫的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入眼是晃动的衣摆和蠕动的肉嘴,鼻尖是酸臭味儿。
他张张嘴,想要一床被子。
金财权位的字眼儿间,他有些冷。
“行了”
坐在主位的老人开口,浑浊的眼珠睁开,阴沉沉的,“她们两个身份贵重,陛下不一定会偏帮纪家。”
“那怎么办!”一个年轻人坐不住了,他有些自责,“若我有个官身,就能帮大哥了…”
纪荃不动如山,“官身会有的。”
“可我读书不好,打仗亦是比不上大哥…”
纪荃道,“科举从军是下策,想要高官厚禄…”
他眸底划过一丝算计,“女儿家的裙带,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倏然,马车急骤刹住,车凳上的人惊呼着倒成一团,混乱间,几双挺硬的靴子踩进肉里,伤口撕裂。
纪羽痛的面容扭曲。
“嘶…”
素白的衣襟渗出了丝丝团团的血渍。
外头传来车夫的怒喝,
“你找死啊!”
“奉越王世子令,请诸位返程。”
一道平静又含着淡淡压迫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