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窗户向外打开,微凉的夜风便灌了进来,激得人一激灵。
肖尚勇看向远处几乎是密不透风地遮挡着月色的厚重云层,继续道:“游儿,你聪慧,有些事自己心里门儿清。不过,你只要知道为父做的都是为了肖家便可。”
肖游看着窗下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忽觉自己的父亲已不复壮年,一时感概道:“儿子明白,父亲不必太过劳累,过不了多久儿子便也要入朝为官了,届时便能帮您分担几许。”
“游儿长大了,等为父老了,肖府可就指望你了。”
肖游恭敬道:“儿子明白。”
“无事你就退下吧,为父需要一个人想些事情。”肖尚勇靠在窗边,深吸口气后缓缓吐出,试图让薄凉的空气帮自己理清一下思绪。
“是。”
肖游回答道,转身离开书房。
书房内只余下肖尚勇对窗沉思——以及在窗外紧挨着的宫倾郡和云非幕……
二人常年习武,五感清明,轻易便可把屋内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靠着窗旁的墙站着,几乎是肩并肩的距离,姿势闲适得看不出他们其实正在听墙角。
屋内人谈话至一半时,宫倾郡抬眼看了看今晚的月色,暗自腹诽道:听这父子俩抒情还真无趣……
另一旁的云非幕亦是,对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提不起一点兴趣。
他的视线悄悄地落在身旁人的衣角上,看着那片布料随着主人的小动作而不断摇晃……
忽然,他们发觉他的声音离这扇窗户越来越近了!
虽说今夜月光稀疏,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被看到的可能……
就在宫倾郡动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脚下却不小心被绊了一。
而此时,那扇窗户已处于半开的状态……
她下意识旋身避免撞上窗户,双手稳稳撑在云非幕身后的墙面上,整个人几乎要陷入身前男人的怀中。
云非幕原本想要向宫倾郡递个眼神一起离开,没想到却被人扑了满怀。刹那间,一阵淡淡的香气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住。
他们紧挨着躲在窗叶之后,距离急剧缩小,小到能够清楚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宫倾郡两手僵直,不敢有所动作,亦不敢抬头。那双盛有璀璨星光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却有些失神,有限的视线里是云非幕的胸腔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夜色沉寂无声,男人的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伴随着阵阵温热气流,几乎要把她的耳朵蒸熟……
超越礼法的距离让云非幕不敢轻易动作,只敢微微俯首,借着并不清晰的一点月色看着身前与自己只相隔几寸的女人。
她刻意放缓的呼吸声音轻易就扰乱了他的心跳,就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荡开一阵阵涟漪,一直漫延至心湖岸边……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抽长,抽成细丝萦绕在二人周身,保护这一方天地有别于滚滚向前的尘世,成为永恒的瞬间。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直到肖尚勇此窗边离开进到里屋……
宫倾郡轻舒一口气,急着收回手,摆脱这莫名令人焦躁的氛围。却不曾想刚发力,双臂就传来一阵酥麻之感,激得她没能撑住,直接撞上云非幕的胸膛。
云非幕急忙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宫倾郡甩甩手,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鼻子道:“无事,手臂有些麻了。我们……”
宫倾郡一抬头,鼻尖便擦过云非幕的,那温暖的触感让两人皆是心下一震。
她有些慌张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企图恢复往日表面的从容:“抱歉,我方才……并非有意……”
“无事,我知道。”云非幕轻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
“那便回吧。”
云非幕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喉间却又被咽下,最终只吐出一个“好”字……
宫倾郡走在前边,微微垂首,原本轻盈的步子此刻走起来却是有些僵硬刻板。云非幕落后她几步,回首看了眼方才两人紧靠着的地方,心脏再次跳空几拍。
…………
厚重的云层缓缓移动,遮挡住剩下的几缕银辉,天地好似被无尽的黑色吞噬,今夜再无月色。
在二人离开半个时辰后,一个男人踏着手中灯笼的火光走进肖尚勇的书房,没有多久便又离去,手中似乎攥着什么。
书房内,肖尚勇坐于案前。不断跳跃的灯火映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眼中一片阴沉,沧桑的面容在此刻显现出几分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