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姐姐,你真要现在去啊?”于潼扯着于予诗的袖子,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道,“左右是个钗子,差个下人拿不可以吗?”
于予诗今日身着藕粉色长裙,戴着一顶淡粉色的帷帽,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身后,模样温婉可人。
“那钗子的图纸可是我费了好些心思才拿到的大师遗作,又花重金请了新月阁的匠人打制,自是想亲自去看看成品如何。”
于予诗伸手轻点于潼的鼻尖笑道:“你莫不是怕待会夫子来,没我在旁给你帮衬,又要被揪着背书吧?”
“哎呀!沁姐姐!”于潼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景仰沁姐姐的学问,想和你多多交流嘛!”
于予诗佯装思考道:“哦?是吗?既如此,那待我回来便给你讲些我在女学讲授的内容如何?”
“就先从《礼》《乐》开始,再到《诗经》《史记》《春秋》……”
见她真有要给自己讲课的想法,于潼急急打断她:“哎哎哎!这些潼儿哪好意思劳烦姐姐?有夫子为我讲授便够了,沁姐姐你还是快些去吧!”
“整个于府,就属你最调皮!”于予诗轻笑两声,便转身上了马车。
于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小嘴一撅,脚下步子不甘不愿地往回踏……
“沁姐姐不在,夫子又要抓我背书了……”
和都下午的街道上人流不断,于予诗所乘坐的马车颇为艰难地穿梭在人群之中,行进得十分缓慢。
眼看着离铺子只有不过百米的距离,而马车却被街旁的小贩堵得难以动弹。于予诗和车仆打声招呼下了车,决定下车行走。
虽说人潮稠密,但是步行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比马车更占优势。于予诗顺着人流,一直不急不缓地走到了那个首饰铺子前。
“新玉阁”——和都近新颇具名气的首饰铺。
她进入店中,很快便有人迎了上来……
“娘子喜欢什么样式的首饰?”那女子侧身为于予诗带路,边走边笑着介绍说,“这些是本店新出的款式,近来很受喜爱,娘子若喜欢要不要看看?”
于予诗的眼神在那些花花绿绿的首饰上只轻轻掠过一瞬,心中便已兴趣全无,她拿出一块木牌交给那女子道:“不劳烦了,我来取前些日子订的货。”
那女子接过木牌,知晓是金贵的客人,自是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地把人领上了楼。
在新玉阁定制饰品,有其特殊的一套规矩。来人将图纸和定金一并交付之后便会收到一块刻有数字的木牌,待约定好的日子到了,便靠这木牌拿取货品、缴纳钱款。
而这木牌上的数字也分几等——以“三”开头的,则是寻常样式,用料一般的首饰,自然价钱也便宜一些。
以“二”开头的,则是样式较为复杂,用料讲究的,价钱稍贵。
而以“一”开头的,则是样式设计十分精致,用料需极其讲究的珍品,价钱自然不菲。
于予诗被引至二楼一雅间内,里边早已有人在候着……
“于娘子。”候在房内的男人是为其打制钗子的匠师,他见于予诗进来,便起身行了一礼。
“罗匠师。”于予诗亦是回了一礼才在男人对面落座。
那男人围着头巾,长发在身后潦草地束着,下巴蓄着几缕胡子,肤色略黑,瞧上去莫约是五十岁的年纪。
他伸手将桌上摆放着的木盒往前推到于予诗面前道:“于娘子瞧瞧,这钗子可有哪里打得不好?”
于予诗轻轻接过木盒,滑开顶盖,便见一支华丽精致的银钗静置其间。
她拿起钗子细细端详,神色间流露出赞叹之意,被罗锦玉察觉,他自是心中得意不已。
“于娘子,您觉得如何?”
于予诗道:“罗匠师不愧为和都第一锻钗人,此钗堪称稀世珍宝。”
“呵呵,于娘子过奖。”
得此赞誉,罗锦玉面上喜色难掩,但他更想要的,是于予诗带来的那份图纸……
“既如此,于娘子之前答应我的……”
于予诗将早已放置在桌上的图纸往他那推了推,从怀中拿出一袋银钱一同放在桌上:“我并非锻钗人,这图纸留着也是没用。先前答应过您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罗锦玉笑嘻嘻地收下这些东西,心里美滋滋的,好话连说了一大通。惹得于予诗都有些面上发烫,不太好意思了……
“若是罗匠师愿意在和都多呆几日,定会声名大噪,可惜……”
罗锦玉摸了摸自己下巴稀疏的胡须,笑道:“我本就不是入世人,此次前来和都也不过是受友人邀请。”
“机缘巧合之下能结识于娘子这位小友并得到这份图纸,于我而言已是极大幸事。”
“那予诗便先行离去了。”于予诗起身拜会。
罗锦玉亦回:“有缘再会。”
于予诗走出新玉阁,张望一下找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便抬脚就往那走去。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个熟悉而又陌生无比的面容闯入了她的视线……
宫倾郡。
于予诗定在原地,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倩丽的身影,微微有些恍惚……
清冷的气质和妖冶的面容完美融合在一起,在她身上,似乎所有矛盾相冲的事物都可以同时存在。那双潋滟的琥珀色眼眸本该盈满柔情,却天生带着一份冷淡疏离。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极艳的绝色月季和生于冰川之上的兰华竟然可以同时融汇于一个人的身上?
她叫人不由得好奇,好奇地想去抚开那层冰冷的面纱,又让人敬畏,敬畏地几乎要抬首仰望她。
此间倾世一人,若轻云蔽月,若流风回雪。
她和那个面容昳丽男人本质上一样。
那日,又怎会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