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林姑娘，你的矜持呢，对于我这种心怀恶念的公子相邀，你肯定深恶痛绝吧！

莫路心中如此想。

只是没想到林荧似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微微颔首，在莫路震惊的眼神中走过来，坐在了一旁。

风引尘投来了一抹带着“没事瞎放什么臭屁”意味的眼神。

莫路也没有办法，事到如今，总不能他自己先行离开吧？

于是他也是继续抬头望着月亮，两边并没有什么交谈，莫路偶尔偷偷看向林荧，许是莫路眼神锐利的原因，后者有时似有所感，也会将眸光投来，莫路于是就赶快移开目光，那不讲义气的小狼却是实在受不了这奇怪的氛围，自己跑掉了。

至于为什么要看，没别的，这姑娘配上犹如银纱的月光，越发美的出尘绝世，任何一个正常男子都会想要偷看。

过了一会，林荧也对一个男子在自己周围没了那么多抵触，心中思虑着自己的事情，

杀了莫路的，其实自己内心有些抵触的任务，还有师傅这些年来似乎越显残暴弑杀的异样，借着月色思乡，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死去的父母，还有覆灭的林家，覆灭林家的恶妖，还有自己不知如何的未来。

少女左思右想，最终浅浅的叹了一口气。

莫路心中了然，本不想多事，但心中想起莫等闲的话语，又想到少女悲苦的身世。

“是个苦命人啊……”莫路心想。

于是他终于开口：

“姑娘，心中有很多烦心事？”

“嗯。”

林荧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

“姑娘觉得，今夜月和昨夜月有何区别？”

“今日月可照昨日人，今日人却再也见不到昨日月了。”

林荧思考了一下，轻轻说道。

“有些人，终究只可凭着月色思念，却再也没有机会，能一起看这月色了。”

面纱下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语调也变得有些凄然。

“虽然在下不知道姑娘怀念的是谁，也不知姑娘心中苦楚

不过姑娘可知，月有阴晴圆缺？”

“人有悲欢离合，这我知道，公子。”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只是人们附给月亮的含义，事实上，月亮什么也代表不了，它就静静的在那，今天的它和昨日的它，亦或明日的它，都是它。

太阳升起，它便隐去，太阳落下，它便归来，没别的了。”

莫路显得有些煞风景的说道，林荧眼波流转，不解的看着他。

莫路深吸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

“月亮和人是不同的呀，姑娘，你不明白吗？

它是个死物罢了，但人不同啊！月亮过了一天还是那个月亮笑，人呢？”

“事在人为，昨日的菜市小贩，可能卖光了自己所有的菜，开开心心的回家，遇到路边的狗，可能会给它买个肉包子，今天的菜市小贩，可能一整天没有卖出去菜，他到了晚上可能会带着一箩筐菜回家，他还得打算是当一个好人，还是当一个坏人，是接着卖前一日已经不新鲜的菜，还是重新去贩新鲜的菜来卖。

今天他再看见昨日的狗，如果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可能依旧还会给小狗扔一个肉包子，如果他不是，他也可能会踢那狗一脚。”

“公子是想说……事在人为？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

“不止，我还有一个故事，姑娘想听听吗？”

林荧没有答话，只是眼神看向莫路，于是莫路接着讲来：

“从前，有一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纨绔子弟，他近乎无恶不作，没有人喜欢他，但都碍于他家里的淫威，大家都怕他。

直到有一次醉酒，他骂了城内更大世家的主母，被那世家公子一人找上家门，当着全家上下的面，暴打一通，只凭借着那世家象征身份的腰牌便使得整个家族无一人敢出头，最后，他爹能做的却只是亲自带着礼品去和他骂过的主母赔礼道歉。”

“更好笑的是，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换句话说，人家根本没把他甚至他爹放在眼里。”

“此人被打纯粹是自找的，活该，那打他之人做的半点不错。”

林荧说道，随后又是面露疑惑，

“只是这故事有什么意义呢？”

“别急，还没完呢。

几年以后，当那替母出头的公子再次回到家乡时，却发现这位纨绔子弟家道中落，父亲入狱，母亲远走，那纨绔子弟却是捐献了父亲留给他的足够下半辈子无忧无虑生活的金银珠宝，在这个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城市内，靠卖糖勉强生活，即便因为曾经的作为，他的糖摊鲜少有人问津，即便如此，他却是宁愿每日收摊后，去给人多做些力气活来挣钱生活和买些新鲜货，也不愿意卖给别人不新鲜的坏糖。

公子问他，为何要如此，他却说，他们父子之前给这座城的人带来太多苦，如今他只求给各位他们曾经伤害过的人带来哪怕一点点甜。”

莫路看向林荧，与她漂亮的眼睛对视。

“姑娘觉得，这如今的糖贩与曾经的纨绔公子，算一个人吗？”

林荧却是问道：

“那公子，有没有帮帮这位糖贩？”

“应该帮了吧。”莫路说道。

林荧松了一口气，说：

“浪子回头最是不易，这如今的糖贩与那曾经的纨绔子弟，既是一人，又非一人，他继承了那纨绔子弟的罪责，却扔去了属于那纨绔子弟的一切，是好样的，这样的人，该帮。”

“我懂了，公子是想告诉我，昨日的人未必是今日的人，而对于我的的各种苦恼而言，接着做自己便好，只求无愧于心，对么？”

“额……差不多？”

莫路心里有些无语，其实除了这些，莫路最希望的是想要林荧明白，你老师不再是人了，你没必要听它的一定要来杀我……

不过哪怕直接点出来，估计也没啥用，随他去吧，能帮她稍微解开一下心中郁结，也不枉自己说这么多。

“与公子此次交谈，林荧受益匪浅，不过……”

林荧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又眼含笑意，有些戏谑的说道：

“公子所言那替母出头的少爷，便是自己吧？”

莫路闻言，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姑娘冰雪聪明，还是没有瞒过姑娘啊。”

林荧收敛笑意，却是和莫路对视，那双漂亮眸子里此时看不出任何情绪，林荧接着问道：

“那公子，帮那位纨绔子弟了吗？”

“帮了。”

莫路笑道，

“是不是有些……傻？”

“不是的。”

林荧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眼眸中笑意又是溢了出来，说道：

“公子做的十分正确，公子是个好人。”

莫路与林荧就这样对视着，渐渐的，两人都是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