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味,星星在天空中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从树叶上滴下的雨珠落在肌肤上,凉凉的很是宜人,偶有鸟啼传来,清脆的象是刚从藤上摘下的瓜果。天上人间世间万物皆是如此的和谐。
严维安和殷小媛一路无语,走的很是缓慢,或许分别在即,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沉默,严维安想起许艳茹,想起以往那些美好的时光,他知道在这种场合想起许艳茹是不合时宜的,却又没办法将那个倩影完全抹去。就这样,他们来到公交车停靠的标志牌前。他想劝殷小媛回去,可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还要不要约下一次的会面?要不要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如果说,措辞上要怎么才不至于让她感到伤感?他看了看同样沉默着的殷小媛,而后把目光投向远方。几个小时前下车时所看到的远近分明的山峦、施工中的建筑物、高耸的塔吊,此时却象是小孩子涂鸦的画纸,没有丝毫的层次感。
“哥,我就在那里上班。”殷小媛打破了沉默。
“做什么的?”严维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但前方黑漆漆一片。
“玩具厂!”
“哦!”
两句简单的对话后,他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哥,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辞而别?”殷小媛低下头,穿着拖鞋的脚踩在积水中,象孩童般拨弄着。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会怪你!只是我不理解,这大半年了,你人就在南珊,为什么连个传呼都不打给我!难道你把我的传呼号码忘记了吗?”这是严维安的真心话,尽管他一直想知道,却不愿首先提及。
“我没忘,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为我好?”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是因为我们离的远?”严维安满是诧异的盯着黑暗中的殷小媛。
殷小媛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配!”殷小媛说完这三个字便扭过头去。
“你别那样说,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严维安说这句话时并没有自轻自贱的意思,更不是在赌气,他觉得自己太肮脏--就在两天前,他还想着她自慰过。
“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殷小媛却听出了挖苦的意思,或许还暗藏着讽刺,所以忙解释道:“可,我如果答应,就是对你的不公平!”
“不公平?”严维安想起许艳茹的信中也有这三个字。
“你知不知道,当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已经被他----”殷小媛头低的很低。
“是,去年的平安夜?”
“你怎么知道是那一天?”殷小媛很是吃惊的抬起头。
“圣诞节那天,看见你的第一眼,我,我就猜到了!我还知道,每个周末,你只要没在厂,就是与他在一起!”虽然严维安早就预料到了那个结果,可当他从她吃惊的表情中得到证实后,心情还是极其复杂。
“那你生日那天,还,还对我说那些话?”
“你在我心里,永远如初!”
“哥,我不值得你这样,真的!”殷小媛再次把目光投向远方。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严维安说的是真心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殷小媛如此宽容,那年他在小卖部听到众人议论许艳茹的话后,他却!
“哥,喜欢你的大有人在,你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短暂的沉默后,殷小媛再一次抬起头看着严维安。
“谁喜欢我?”严维安本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但在此时却也只能装糊涂。
“覃萍呀,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感觉到吗?”
“既然知道我喜欢你,那我还怎么可能和她?”
“哥,你让我说什么才会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那就放下吧!”殷小媛叹了一口气。
“你一直没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为什么?”殷小媛苦笑了笑,还是没回答。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严维安见她不说,也就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过一日算一日罢!”殷小媛看了严维安一眼,面后靠在公交站标志牌的立杆上,仰头望着夜空:“我常想,象我这样卑微渺小的人,一旦走错一步,连改错的机会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媛,你千万别这样想,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明白过来一定会和你好好过下去的。车来了,我得走了,你自己保重!”一辆车迎面驶来,看车灯亮的程度应该是公交车,严维安匆匆安慰两句就去招手,但车并没停下来,等那车过去后,他才看清那是一辆土方车。
“这俩傻冒可能还不知道,自从开始修路,末班车就改六点了!”三两个骑自行车的人从他们面前经过,传来夹杂着河南口音的普通话。
“你晓得个铲铲噻,这个时候出来溜达的,不是搞破鞋的就是泡马子的!”这是一句夹杂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
严维安和殷小媛无法堵住路人的嘴,但这却正好提醒了他们。
“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末班车改时间了!”殷小媛连连道着谦。
“没关系,我打摩的!”
“我们去超市门口看看,那里应该有摩的!”
俩人来到超市门口,不但摩的没有,由于停电,连超市也关了门。
“这可怎么办?”严维安有些着急。
“今晚回不去那就明早再回去嘛!”
“那我晚上住哪?”从这一刻开始,严维安从殷小媛话语间觉察到了微弱的喜悦。
“我们那套房里有一间房子空着呢,钥匙在门上插着没锁,有时凤莲他们夫妻的老乡来了回不去就是这样将就的!”
“那怎么行?”严维安摇摇头:“我去镇上吧,镇上即使没摩的,也该会有出租车!”
“走路到镇上最少要,一个小时左右!”
“没事!”
“反正你明天又不上班!”
“万一这事传到你老公耳中,你再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我还是去镇上吧!”严维安看着殷小媛。
“我看你就是讨厌我,既然你决意要走那就走吧!”殷小媛恼怒的丢下这句话,转过身用手抹着眼睛就往回走。
“好啦,我今晚不走就是了!”严维安只能妥协。
他们从超市门口离开后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延着小区前的水泥路慢慢溜达。
“哥,回去陪我喝酒好不好!”殷小媛突然说。
“连半瓶啤酒喝不完就醉了,还陪你喝酒?”严维安看着一脸调皮的殷小媛,那天晚上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是不是怕再照顾我一次?”
“当然不是,我只知道喝醉了酒难受!”
“难受是我自己的事,我,心甘情愿嘛!”殷小媛格格一笑。
严维安从她那匆匆一瞥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令他心动的东西。他连忙摇头:“怎么可以,她可是我妹妹,更是别人的妻子!”
俩人找到一家小卖部买了两瓶啤酒回到住处。电没来,那对陕西夫妻也没回来。楼上风很大,屋子里一扫之前的闷热。
严维安帮着殷小媛收拾完桌子上的碗碟,来到客厅阳台上,看着对面楼上稀疏的烛火。
“去洗个澡吧,出了一天的汗,肯定怪难受的!”殷小媛从卫生间出来后说道。
“等会吧,他们回来了我再洗,万一洗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回来,对你的影响可不好!”严维安摇摇头。在酷暑的末夏里奔波了一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汗臭味,如果这是在一个男孩的住所,他肯定不会考虑!
“赶紧去洗吧,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呀!我把那间屋子的地板拖一下,你晚上睡也凉快些!”殷小媛点亮蜡烛放进卫生间,顺便提了半桶水出来,见他还站在窗前,便催促道。
“还是算了,又没换的衣服!”严维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借口。
“你洗过后把这两件衣服换上,都新的,他没,没穿过,你将就一下,把身上衣服换下来洗了,风这么大,明早一准会干!”殷小媛似乎早有准备,她进卧室打了一个转身便拿来几件衣物,只是说话的语气没之前那么自然。
严维安对那个“他”字有着本能上的排斥,但实在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他洗过澡又冼完脏衣服出来,殷小媛已把那间空房和她的房间地板都拖了一遍,沁人的茶香在室内弥漫--估计她在小店里买啤酒时顺便买了一包茶叶。
“你把衣服凉阳台上后进来喝茶,”殷小媛递了三个衣架给他:“我也去洗洗!”
严维安接过衣架的同时,觉察到她瞟他的那一眼中似乎带着无限的娇羞。他正要细看,然她已转身走出了卧室。他凉完衣服回来点燃一支香烟,就着昏暗的烛光翻开桌上的书,书名是《杂剧集粹》,或许这就是殷小媛曾经说要带给他的书吧!书是线装的,很旧,已经泛黄,书中夹着形态各异的剪纸却是新的。他翻了几页便索然无味了,当然,除了对那些什么生旦丑末、什么腔、什么唱词根本没兴趣外,最主要的还是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聚焦在了卫生间方向,一如几个小时前殷小媛回卧室换衣服时,他在厨房里边切菜边对她想入非非的片刻。他靠在卧室门上对着卫生间瞅了好一会,才强迫自己再次进入卧室,突然,他发现挂在床头墙上的香包和那串相思鸟还在,唯有他们的婚纱照没见了,随后他又发现下午来时床上只有凉席,此时却铺着床单,看样子似乎还是新的。
呼机接收到信息震动了一下,严维安拿起呼机一看:哥,这么晚了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婷婷
严维安从钱包中拿出IC卡插入电话机卡槽,余额却显示为0.06元。今天为了给楚晓桐杨世勋两人找工作,前天卡里的七八块话费竟然还没了。于是,他敲了敲卫生间半透明的玻璃门,里面的水声戛然而止,甚至连灯影也都静止了。
“小媛,我的电话卡没话费了,把你的借我用一下,我给我妹妹回个电话。”
“在桌上那只盒子里!”
严维安找到电话卡回过电话,返回卧室继续喝茶。
水声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殷小媛才从卫生间出来。风拂过的烛影有点儿乱,这令披着一头湿发穿着吊带裙的她不但性感,而且更加妩媚风流。
严维安有些晃乎。在十多分钟前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就不计后果的闯入了卫生间。然而,当她真正站在他面前时,他却又不敢。
“官人,为何如此这般看着小娘子!”殷小媛说这句调皮话的同时恶做剧的一甩头,而后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往阳台上走去。
严维安尴尬的拭着脸上的水珠,不过水珠虽然擦去了,但薄荷的清凉却依然存在。“或许她与她老公在一起时就穿这样,可她难道忘了此时在她身边的是别人吗?”
殷小媛擦干头发回来,一会去了卫生间,一会又进厨房,来来回回的不知在忙些什么,最后才进来关上卧室门放下窗帘,在紧靠着床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把门关上不是就没一点风了吗?”严维安面对咫尺之外无比性感的殷小媛,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了,他却担心这个时候那对夫妻回来,所以连门也没去开!
“开酒啊!”殷小媛似乎没听见他那句话,而是从茶盘中取出两只琉璃杯。
严维安打开瓶盖,给她倒了半杯,他自己的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