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清闲下来的洛希欧在午后的河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享用着在商店街买来的吉诺饼,这种由炸马铃薯、面粉包裹外层再用肉末填充的椭圆型炸食在森德兰时就已经上瘾了。对于没什么食欲的人来说两个就足以饱腹。通往外侧道路的拐点有许多结束外出课程项目归来的马车停在旁边的骑楼下,带着大型旅行箱、皮箱或是用推车载着板条箱的学生们正在散开。
走过围绕另一个建筑群的环形道路,用作普通宿舍的小型城堡映入眼帘,刚来的前几天因为契约没有完成都是住在最近城镇的旅店里,今天终于可以告别漫长的奔波了吧。考虑着如何在附近地区寻找业余工作赚点钱时洛希欧突然想起实际上除了宿舍和学园周围的城镇外,似乎听别人说到还有一处可以栖身的地方。
他看向桥下堤路附近鬼鬼祟祟的几名学生,那些身影消失在树丛掩映着的通往地下水道的洞穴里。在学园地下,遗留着过去时代与下水道相连的庞大地下街道网络,那是在数个世代前公共地帕雷的‘风琴党运动’时期兴盛起来的深邃地下城市,当时的人们将帕雷内部许多都会区的地下街市联接起来,从伊奥菲学园出发甚至可以抵达策凡依城市西侧的森林入口。不过在学园这边现在除了部分靠近地面的空间用作教室、工作间或是商店外大多遭到了遗弃,那里散布着许多可能的危险或是被赞助者买下后遗忘的上锁房间。虽然前往规定范围之外的地域遭到学园禁止,许多学生还是会在自行疏通通风口后住在稍微远离学园地区的某个秘密的角落里,一些经营灰色产业的家伙也活跃在那边。
在禁足线外除了未知的迷宫外,好像还联通着地下洞穴之类的地方,那里也许值得去看看。洛希欧这样想着转身前往塔尖林立的英仙座,之前陪伴着他跨过遥远旅途的行李还存放在那边。
被城墙包围起来的住宿区内许多不同年代的塔楼坐落在城堡上,花园与露天休息区穿插在其中。英仙座一层宽广的阶梯上几扇大门敞开,一层大厅里排列着信件与行李收发处。像前几天一样许多学生们正弯腰在信纸上写着,用于传信的魔灵发出此起彼伏的叮咚声。洛希欧靠在一边等着取出自己的行李,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就算是写信也没有可以寄出的对象。
载着行李的手推车从收发室门边滑下、洛希欧握住把手推着那些堆积起来和他差不多高的行李走进大厅内侧一处无人使用的升降梯,在镂空的金属护壁两侧有着与地面相连带有金色花纹的浅灰弧形石板、上面绘着内部地图的各处地点并用圆盘形状的按钮标示出来。
大概是通过激活按钮对应的魔法系统来引导升降梯吧,。洛希欧找到用通用语写着‘星钟塔下层’的小型圆盘,两根手指按下的同时将带着锁链的滑轨栏杆门关上。
升降梯地板上被透明莹铁隔开的一圈符文旋转着亮起,随着外侧气流的嘶嘶声他在迷宫般的内部空间中飞速穿梭。伊奥菲学园的许多建筑依山而建并向内扩展,离开热闹的前四层后便来到过去遗留下来的巨型洞窟里:黑暗而广阔的空间中吹来凉爽的风、许多菌类和苔藓在岩石上发光映出潮湿的露滴。抬头向上看去,一些亮着灯火的栈道围绕着岩壁边缘连接起穿过洞窟中央的石桥。
升降梯在轨道上不断变换着方向,很快视野又被密闭的岩体遮住、再从充满文明气息的楼层中出现,最后停靠在一片开阔的平台上,旁边的标牌写着‘星钟塔下层’。
洛希欧将推车滑出升降梯,穿过有炼金斑鸠看守的平台内侧大门来到走廊上,阳光从打开的高大窗口照射进来,越过外面的露台可以看到通过空中通道连接的多个高塔,房间向墙壁两侧围成一圈延伸而去。
与几名学生擦肩而过,他绕进塔楼内部、穿过走廊后走上楼梯,来到圆形的大客厅里。南北相对的两扇木门上挂着散发出清香的花卉吊篮,像这样多人共用的休息室同时连接着6个私人房间,拐角处则通往盥洗室和厕所。洛希欧瞥了一眼在收发室拿到的标签,将推车推向自己的房门前,每间房门上都有一只纹章形状的装饰框,里面填充着房主所选的不同图案,他的装饰框里还是空空的。
用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和木制品的气味钻进鼻孔,洛希欧闭气快步穿过房间打开窗户,当他重新回到客厅准备找点用来清洁的东西时,另一边的房门里似乎有人出来了。
“呀,是炸开检测仪的小姐先生,你好。”那个男生笑着向他打招呼,墨绿色的头发披在肩上稍微打起卷。
“日安。”洛希欧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只是耸耸肩,他终于在柜子旁边找到了拖把和毛巾——果然想要通过魔法来投机是不太现实的,据说就算是顶尖的魔法学者也没办法让魔法自动分辨需要打扫的角落和地形,这种事情只有智能的使魔才做得到。
“唉,我可不是在取笑你...说真的,那看起来很好玩,你叫洛希欧对吧?我是维拉特·弗伦。”
“你居然记住我的样子了,那时坐在我旁边吗?”洛希欧将水桶在水池龙头处接满放在地上。折腾了半天之后他有些疲劳,拿起拖把的手微微颤抖着。
“啊...一长一短的两只辫子很显眼嘛。其实是伊芙告诉我的,她坐在你前面,就是那个听课很不认真的人啦。”维拉特走过来靠在墙边瞥了一眼载满行李的推车,“看起来真是相当远的一次旅行啊。”
“我从森德兰来这里...嗯,就算是不断换乘飞艇也要很久,而且我没那么有钱。”洛希欧将门边清理出来、接下来是里面的地板和桌面、还有光秃秃的床板,那只壁炉边有些陈旧的沙发之后再说吧。
维拉特拿起一根鱼竿状的东西走进房间,他用长杆顶端发着光的奇怪绒球在房间的地板上到处敲打,灰尘被快速地吸引过去。
“谢谢,这魔蒲不会是从炼金教室里拿来材料做的吧。”
“之前在策凡依看赛马的时候有个人似乎赢了很多钱,从那个奇怪的麻袋里不断弹出这东西,我随便捡了一个。”
半小时后,洛希欧挂起斗篷、将外衣、和学园制服脱下放在衣柜里,仰躺在整理好的床铺上看着天花板——终于将一切收拾妥当了,干瘪下去的行李袋和箱子立在墙角,陷在床单里能嗅到带来的寝具似乎还残留着森德兰的气息。
他的头侧向一边,与休息室的大型炉火相连的室内壁炉里放着一些堆积的木柴、一只灰色的老鼠似乎正把那里当做它的临时旅馆,这位资历更老的房客和洛希欧对视了一眼便消失在木柴堆深处了。
困倦逐渐淹没了思绪...醒来之后再洗澡吧...他将床头的发条式闹钟设置好,蒙住被子闭上双眼。
北十字座的学院厅位于主楼第一层北侧,导师兰凯斯特·爱德华和另外两名教师站在中央的奇怪装置附近,那个被几道金属环包围的半透明球体发出蓝白色亮光、不断有金色光点沿着密布在球体上的纹路快速行进。很快,金属环缓慢转动着带动球体悬浮起来,魔力随即注入地面刻有七个学院各自铭文的地板上。
洛希欧站在学院厅中央的指定位置,他辨认出那些无法阅读的字体大概是古代秘文中的一类,只有铭文的顶端使用通用语标示着各个学院的名字,也许是翻译的原因,那些名字读起来更像是奇怪的短语:山坡上的旅行...注视着湖面中的仙光...河谷歌颂着热烈的智言?在他思考着这些奇怪的文句时,那个之前在维吉尔座遇到的学生会成员向身旁靠近了一些。
“月岛·奈利亚,”有着橘红色头发的学生带着温和的微笑向他行礼,他的一侧鬓发梳成长辫垂在耳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单独参加仪式的情况...这个时间入学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月前可是热闹得很。”
“那应该会耗费很多时间吧。”洛希欧看着教师们在装置附近忙来忙去。
“实际上,通常情况下在开学第三周之后它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了,西略教授正和爱德华先生在唤醒它。选择学院的仪式被称为‘寻觅之路’,在这里的程序倒是非常简便的。”
洛希欧听着那个二年级男生的讲解四处看看,这时导师示意他走过去。
“因为重启‘启示者’稍微耽搁了一会,向中央集中精神,你的灵体会感觉到它的联结。大多数学习者会在几周之内逐渐发现自己适合的学院,这需要一个过程。”
在导师的协助下他们进展很快:洛希欧第一次体验到那种感觉——待在原地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他的意识似乎延伸向四周的空间,在面前的视野中可以看到幻象一般的透明身体轮廓靠近那个装置,耳边传来的外界的声响直接进入了他的内心。但是这一切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过去他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兰凯斯特·爱德华举起一柄权杖,一缕光线与‘启示者’相连,染光的空气聚集着凝成一张像是写满未知文字的纸,随后又化为光芒融入装置之中。
“寻觅之路开启了,新入学者会在接下来的生活中直面自我和内心所求,当命运在你的旅途中给出答案时,再次来到这里对应的学院秘文就会亮起。虽然偶尔也有马上就能得出答案的情况,你显然不在其中。”导师用另一只手将装置关闭,洛希欧感到自己的意识又逐渐收束回到身体之中。“奈利亚先生,之后的手续就由你负责吧。”
月岛·奈利亚上前和导师说着什么,随后他转过身向洛希欧告别,“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平时可以到学生会所在的始源座找我。那么...祝你接下来一切顺利。”
其他人向上层走去,洛希欧则从南边的主楼通道离开,当他路过走廊附近的一排石像时,看见一个人正在石像附近寻找着什么。洛希欧一踏进走廊那人便马上转过头来,他意识到这就是今天上课时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生——也就是维拉特所说的伊芙吗?他刚要继续向前走时却被对方叫住了。
“呀,晚上好,洛希欧;刚才是寻觅仪式吗?”将什么东西收起,女生向他挥挥手走来。她的棕色偏分长发随着步伐晃来晃去,低胸礼服两侧的领口似乎经过修改像两条飘带一般直垂到膝盖,在别住斗篷的一排斜扣上可以看到一只盾徽,洛希欧回忆起刚才在学院厅见过的图案,那应该是“从风中偷走间隙”学院。
“维拉特应该提到过了,我是伊芙·曼斯罗涅,”对方看着他的脸自言自语般点点头,她的眼神和姿态显得有些懒散,“看来你可以对接下来的生活报有期待了?”
洛希欧没有回答她,他瞥了一眼位于左肩的盾徽,上面仍是伊奥菲的背景图案。“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啊——那个要保密,”伊芙笑着转移话题,“所以今天中午你是怎么把那个仪器炸掉的?某种魔法病吗?还是什么并发魔技?”
他们从走廊离开来到室外,在回到宿舍的路上洛希欧继续解释着那件事,在他经过英仙座二层时,从那里可以查阅信息的魔法仪上得知面前这个和他一样充满好奇心但却异常健谈的人也是E组的一分子。
洛希欧的双腿跨进英仙座西门时,伊芙的盘问终于结束了,她问了很多问题但却不愿意作出回答,因这种不对等而感到不悦,洛希欧也尽量保持缄默。他们走过小路登上大门前的阶梯,这时几个学生正从另一边的花园跑过来。
“我看到了有只怪物,在狮鹫棚屋顶上!”
“那不是风向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