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小树林的。
风吹树影动,一切恍恍惚惚,阴阴深深。
当他四处找人时,他的面前已经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披着一身轻纱般的白色长裙,在这样月影摇曳的夜晚,看上去,她如一个讨命的鬼魂,让金白条全身寒毛直竖,不住地发抖。
“你就是金白条?”女子冷冷地问。她问话的时候,面上如抹了一层寒霜,两道目光如电光射过来,摄人心魄。
金白条的脸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吃吃道:“是……”
他并不是那种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人,但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地方,女子又阴气森森,他的身上都已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来。
“你是金大福金银铺的掌柜?”女子继续问。
“是,是。”金白条点头,全身还是不住地发抖。
“你还记不记得,泰安二年做过一把金龙锁?”女子说话不疾不徐,口气却冷得结了冰一样。
“你是……”金白条想问对方是谁。
“你只管回话。”那个拿剑的女子道,语气坚硬如铁。
“是……是。”金白条应道,嘴里重复着女子的话,回忆着,“泰安二年?金龙锁?”
“锁中有图,图是金龙。锁是挂在长命缕上的。”女子补上一句。
“金龙锁……我记起了,是做过。”白条回道。因为这种锁是他唯一的一次做,经女子一提醒,他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你仅做一把?”女子质问道,语气严厉。
“是做……做一把。”金白条知道,他心里大概知道了后果,他不想祸及俞良一家。
“做了给谁?”女子的话寒气逼人。
“给京都的一位贵……”金白条说着,手在瑟瑟抖嗦起来了。
“真的只做一把?”女子的话如剑直刺金白条的胸口。
“只……做一把。”金白条的心咚咚狂跳了几下,他必须一口咬定,回答要快,他担心犹豫迟缓都会引起对方的思疑。
“当时怎么跟你约定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
“仅……一把,仿造杀,泄密杀。”金白条说出这句话时,身体几乎要瘫软了下来。
女子,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时,一阵风过来,听到树林窸窸窣窣,夜显得更静更深,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你认识俞良吗?”女子继续问。
“俞良?哪个俞良?”金白条故意装着不认识俞良。
“浦州镇俞家米铺俞良,你不认得?”女子追问。
“认……认得。”金白条不敢说不认识。
“两家是世交?”
“是的。”
“俞良的儿子叫什么名?”
“叫……俞一前。”金白条一面回答女子的话,一面想着她为什么要问俞一前呢?
半刻,女子没说话。
金白条的耳朵只听到林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害怕女子会问下去,往他担心的方向问。
“俞一前脖子上那把……”女子的话在这时候又开始了。
“夫……夫人,我……我错了。”金白条还没等女子把话说完,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知道这次他是无法遮掩过去了,他不得不如实承认,承认他仿造了一把。
女子听了,良久没说话。
“夫人,这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都由我一人承担吧,只求放过俞良一家,放过我的妇人和儿子吧。”金白条说完,对着女子咚咚咚咚磕着响头。
女子,站着,没说话。
半晌才无声透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你想放过你的妇人和儿子,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便缓缓离开,很快隐没在黑夜之中了。
金白条呆呆地站着,回望了一下已经沉睡在黑夜中的浦州镇,仰起头,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大河。
第二天早晨,在流过浦州镇的大河下游另一个小镇码头上,有一具男尸浮出水面,吓得准备早出船的船叫了起来,也引来许多人围观。他们七手八脚把尸体打捞上来,一看便知道人已经死了。
“哎呀,他不是叫金白条吗?”
“你认得他?”
“认得,他是浦州镇金大福金银铺的老板。”
“他怎么会溺死的呢?”
“这谁知道呀。”
“会不会被人害的。”
“他为人挺不错的,怎么会呢?”
……
后叫来官家,仵作验过尸体,除了下颌有一条细小的伤痕外,身体其他地方没有任何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症状,仵作推定为溺水身亡。
做好检验和笔录之后,官家就派人将金白条送回了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