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城市里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比如街上冒出的一些新机械，高楼上更新换代后的全息屏。
这些，都是杨长缨的投资项目。
杨长缨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象，始终有点与现实割裂的感觉，他的关注点并不是投资项目，而是隐藏在科技之城中的不对劲，活动在市井街头的贩子几乎是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往日最受欢迎的公园现在人迹罕至，还有他的父亲，两个月前用手段获得武装许可证，将杨家保镖变成武装组织，改名为杨家执战，并任命冬戎作为执战长。
城市被一股紧张气氛包围，不同寻常之处在预示着即将有大事要发生。
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出门不是个好决定，杨长缨心想。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时不时瞥一眼反光镜。
“少爷，已经确认我们被跟踪了。”他突然开口道。
“甩开他，没问题吧？”杨长缨不是一次两次被跟踪了，司机和他都格外冷静。
“没问题，对面技术不高，甚至谈得上差劲。”
“嗯，交给你。”
司机借着车流突然变道左拐，顶着被后方司机一顿痛骂的风险进入左弯道，跟踪车辆来不及转弯，只能直行上高架桥。
“甩掉了。”
杨长缨点头，不禁想到自己被跟踪这么多次，敌方技术一次比一次高明，一次比一次难缠。
今天是换了一批人吗？
心还没落回胸口，杨长缨隐约有些猜想，问：“我们这是在哪变道？”
“丘口。”
眼皮狠狠一跳，脑中警铃大作，他马上命令司机掉头。
“是故意的！丘口改道后只有一条路线可走，他们是在等着我们改道！你快……”
早已设好的埋伏怎会轻易让杨长缨摆脱，在小岔口待命的暗红色卡车，立即发动冲了出来。
杨长缨飞扑向车的另一侧，避免卡车的冲击力全部挨在身上，车门凹陷，车窗破碎，巨大的声响过后，小车侧翻，杨长缨顺着惯性，头猛砸在铁框上，安全气囊瞬间鼓起，才避免杨长缨二次重创。
卡车司机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又补了一脚油门，尽管他也是头破血流。
一阵天旋地转，小车直接倒转与地面摩擦，划出黑痕也闪着火花，底盘已经开始漏油，情况危急，但杨长缨耳边嗡嗡作响，不省人事。卡车司机摇摇晃晃地走下车，手里紧抓打火机，他必须再添上一把火，他必须保证杨长缨不可能生还。
“嘭嘭！”两声枪响。
转折来得极其突然，一辆墨绿的越野车飞速驶来。
手中的打火机被打碎，小腿又中弹倒地不起，卡车司机趴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哀嚎。
“快去救人！”一位年轻的男性下令，声音自带懒散，他不紧不慢地将枪收起，眼睛半眯着，简直把无趣写在脸上，“少爷怎么样？”
“林队，少爷要马上就医。”
“前面两辆开路，护送少爷到市医院。”林炎升起车窗，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冬戎，回拨，“喂，人死不了，任务我完成了，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冬戎问：“他在哪？”
“在去市医院的路上。”
“好，我把你想要的东西发你。”
手机邮件收到新消息，林炎点开查看，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狗东西，居然跑芬兰去了，给我等着。”
*
醒来的第一眼，什么都没有，准确的说是白花花的，然后，白色中有几条黑线逐渐清晰起来，每两条呈90度交纵，又在下一刻，黑线迅速放大充满整个视野，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冬戎第五次将棉签沾上水，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将杨长缨的嘴唇润湿。
“是的先生，少爷没有大问题。”
“中间醒来过一次，很快又晕过去了。”
“先生放心，在照顾着，医生说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彻底醒来了。”
“对，上次和先生您提的那件事我想清楚了，也坚定这么做。”冬戎坐在床边，盯着杨长缨的脸，目光有些许涣散，“先生买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少爷，先生交给我执战长的职位，是信任我能够调用力量保护好少爷。
但很抱歉辜负了先生，我并没有指挥才能，所经受的训练注定我只会打打杀杀，所以，请求先生革除我执战长的职位，让我护在少爷左右，我甘愿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少爷的平安。”
“嗯，比上次气势强了不少。执战长我会另找他人，你最好说到做到。”
“是，先生。”
电话挂断，冬戎长呼一口气。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只要接着做执战长，暗地里积攒人脉，终有一天会获得自由，然后去想去的地方，那里没有草菅人命的科恩、没有九死一生的任务、没有令人窒息的歧视。
冬戎眼神聚焦在病床上，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你凭什么让我觉得有你杨长缨在身边，就连那样的一个地方都黯然失色，让我抛弃对科恩的个人仇恨，一句“认同你有尊严”就让我不抗拒任务、不在乎歧视。
“该死……”冬戎前些日子用执行任务的方式强压着的情愫，终于爆发式涌了上来，他双手捂着红着的脸，头发太短，没能挡住发红的耳尖。
一但被“喜欢”这种情绪缠上，有够麻烦的，说又说不得……
“你哭什么？我又没死。”杨长缨听见有人打电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见冬戎捂着脸，一副崩溃的模样，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同时心里又非常高兴冬戎为自己变成这幅模样，好像自己受伤还挺值的。
啊，真是阴暗的想法。
冬戎腰背瞬间挺直，忙问：“你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杨长缨刚动一下头，一股眩晕劲简直差点让他灵魂出窍：“嘶……”
“别动，医生说是中度脑震荡，需要好好休息。”
“嗯。”杨长缨已老实，但他更在乎另一个问题，“我要再不醒来，你是不是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什么？我没哭啊！”冬戎疑惑地看着他。
而杨长缨一脸“我懂你爱面子”的样子，回应：“好好好，你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