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落在他发梢,他静谧的眼眸似乎也染上了晶亮的星光。半晌之后,姜篱看见一行凄清的辉光从他眼眸中涌出,无声地划过他的脸庞。姜篱后知后觉地明白,那不是星星的光芒,那是他的眼泪。
殷雪时望着姜篱,静静地落泪。
上一次殷雪时落泪,还是在天南福地的仙墓中看见他母亲的尸骸。姜篱不知所措,好像做了杀人放火的亏心事似的,急得满脸通红,“你你你你……你怎么哭了!”
他闭上眼,不说话。姜篱御剑靠近他,手足无措地伸出手,下意识想帮他擦,可想起他们俩现在尴尬的关系,她又止住了动作。她慌得手脚无处安放,转而去接他的眼泪。一滴滴泪落在掌心,滚烫烧灼,好似要烙下一个烙印。
“殷雪时,”姜篱一个头两个大,“你别哭了。你都是大自在境的老祖了,你怎么还哭呢?不许哭,你哭我也不会抱你。”
殷雪时缓缓睁开眼,低垂着长而翘的睫羽,问:“你和殷识微在一起时,不会想起我么?”
说不会是假的,她不欲隐瞒,坦然道:“会。殷识微有的地方确实很像你,可我分得很清楚,你和他是不同的人。”
“是么?”殷雪时抬起眼眸,定定地注视她,“姜篱,你当真分得清么?”
他这声逼问有种无形的压力,姜篱的心一下子变得很乱。
回想和殷识微相处的片段,她确实总是想起殷雪时。可那又怎样,那又能说明什么!
殷识微是殷识微,他是他!
她咬牙道:“我师父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若非我一意孤行,他老人家也不会郁郁而终,他的功法,他的宗门……他一生的心血皆付诸东流。苍岚一败,道法完全为世家掌握,还有哪个卑贱的乞丐能如我一般修仙问道?将来我下黄泉,我得去磕头认错。要是我还和你纠缠,我怎么有脸去见我师父?殷雪时,你别废话了,我们不可能了。放下我吧,把溯生星取出来,给殷识微。”
他不再说话,二人相对着沉默。
姜篱心烦意乱,觉得指望殷雪时救他儿子恐怕是行不通了。她转头要走,却听男人冷清的声音传来,“姜篱,我不讨厌你,我恨你。”
她的剑一下顿住,心脏好似被冰霜冻住,僵硬一片。
他说什么?
他恨她?
“我恨你爱你师父,胜过我。爱戚心竹,胜过我。爱殷识微,胜过我。”殷雪时轻轻说道,“你放不下他们,独独放下我。”
姜篱不再回话,御剑要走。
他望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忽然想,倘若永远留下她呢?
心念一动,围绕他旋转的星子霎时间一震。无数璀璨的星线彼此相连,织就一张牢不可破的罗网。姜篱的剑撞在网上,被弹了回去。
她不可置信望着周围正在互相连接的星星,线与线越发紧密,不留缝隙,好似要绑成一颗巨大的白茧。
她回头看殷雪时,白发的男人面无表情,银灰色的眸中有一分微不可察的阴郁。
“你想困我?”姜篱气笑了,“能耐了你。”
她撸袖子,“行啊,我今天奉陪到底,看看大自在境到底有多厉害。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一个两个都敢跟我干。殷雪时,你都是有儿子的人了,还缠着旧情人不放,你老婆呢?”
“我没有妻子。”
“那殷识微哪来的?”姜篱吓了一跳,“难道你研究出了男人生孩子的办法,你自己生的?”
殷雪时:“……”
有时候真的不想搭理她。
他低低叹了口气,眸中的阴郁散去了几分。
眼看星茧彻底成型,姜篱更气了,“不管了,今天不把你老糊涂的脑子揍清醒,我姜篱两个字儿倒着写。”
她在那儿骂骂咧咧,压根没有被大能困住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