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明光宫里传出消息,说为了不耽误质子学业,孤剑城特别开设了质子学宫,选派长老担任学宫讲师。孤剑城各个长老最次的也是洞玄境的高手,各有神通,质子们虽然不乏高门大户,但更多的来自二三流的门第,平日莫说延请上品高手,便是这些洞玄境大能的面儿也见不到。
如今孤剑城势大,又屡屡降罪抄家,百家人心惶惶,颇有微词。戚心竹出这一招,倒是大大安抚了质子离家的怨怼之心。
卯时就要点人头,姜篱是被萧宣从被窝里拖出来的,又由殷识微抱上马车,一路睡得不省人事,等她打着哈欠醒来,人已经在学宫座位上了。
周遭质子们各凭一张小案,各色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有的估摸还想问她借天问九章一观,更多的已经围到荆楚鸿那儿去了。
大伙儿纵然鄙夷他认姜篱当奶奶,为了天问九章,仍是拉下面子来与他结交。荆楚鸿深知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笑得不阴不阳,愣是不松口。目光不小心落在姜篱身上,他咬了咬牙,压下满腔愤恨,假装没看见姜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王南珠进了殿,他拍拍身旁的蒲团,示意王南珠坐到自己身边来。然而王南珠直接掠过他身侧,坐到了林嫣回身边。
荆楚鸿见她把自己当空气,怒不可遏,走过去问:“珠儿,你这是做什么?”
“荆公子,”王南珠细声道,“我已飞帖传信,请父母为我退婚。日后荆公子的所言所行,俱与我不相干。”
好啊,连她也敢蔑视他。什么“所言所行”,她不就是影射他跪地磕头,还认姜篱当奶奶么?想不到,这个二品仙门的破落户也敢教训他。荆楚鸿牙齿几乎咬断。
心里怒火炽热,面上却做出一副笑模样来。荆楚鸿假惺惺笑道:“你年幼无知,我不怪你。不管你我是否有夫妻之缘,你在孤剑城人生地不熟,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说罢,他回了自己座位。
“荆少主,那等庸脂俗粉不值得你留恋。”沈逐流贴上来,悄悄说道,“我妹妹沈袭烟年方十六,出落得天姿国色,若少主愿意,不妨与我沈家结亲?”
一个低贱的商户,居然打起他荆家少主夫人的主意来了。荆楚鸿一哂,呵,沈家,不就是萧梨的外祖家么?明光宫里沈逐流自恃是萧梨的舅舅,拉不下脸来跪她,现在倒想从他手里求得天问九章。
世上哪有这般好事,他荆楚鸿丢尽体面,不是让给别人做嫁衣的。
至于那个王南珠,他有的是法子让她后悔。
荆楚鸿换上假笑,道:“父亲对门第颇为看重,恐怕要令您失望了。讲师快来了,此事我们日后再议。”
沈逐流知道他这是看不上他家曾是商户的意思,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
姜篱打了个哈欠,见昨儿见过的苏万乘跟着一个老妇进了殿宇。那老妇一袭元青色纻丝道袍,虽已白发苍苍,却腰板挺直,精神矍铄,双目鹰一样锐利。被她目光笼罩,好像被钉子钉住似的。
不会是苏南雁吧。姜篱摸着下巴打量她。
她走到前头落了座,苏万乘站在她身旁伺候笔墨。她扫视座中质子一圈,道:“吾乃孤剑城星阵长老,苏南雁。今后十五日,由我教授各位星阵。十五日之后,各位便能辨别各色星阵,还能布一些简单小星阵来耍耍。”
她一笑,“我知道,各位以剑道为尊,视其他道法为小道。不过,北辰殿那位以医入道,年仅三百岁出头,便成了大自在境大圆满的老祖,与剑尊不相上下。可知这道法无穷,小道亦不可小觑。而我之星阵,虽不敢与老祖争雄,但绝对当得起‘玄妙’二字。”
说罢,她取出一个小小的赤色圆盘托于手心。
姜篱身边,萧宣好奇地抻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圆盘。
“来之前,我已经在这殿宇周围布下了一个小型星阵。孩子们,睁眼。”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圆盘咔嗒咔嗒地转动起来,上面繁复瑰丽的符纹闪起细密的金光,姜篱敏感地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不大一样了。
“这是什么星阵?”有人好奇地问。
“此阵名曰‘罗天’,是我自创的星阵。”苏南雁道,“你们可以起来走走,看能不能走出这学宫殿宇。”
罗天?姜篱眯起眼,这不就是她师叔在黑头镇布的阵么?
好一个自创的阵法,姜篱不禁冷笑,恐怕她师叔呕心沥血创制而成的所有阵法,都被这厮据为己有了。可恨她现在功体尚未恢复,要不然她一定要宰了苏南雁。
有人大胆起身,走出殿宇,不料他又从殿宇另一头出现。大家起了玩心,纷纷站起来尝试。罗天阵罩住了学宫殿宇,里面的人但凡走出去,皆会从另一头进来。似乎殿宇一头同另一头接了起来,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了。
大家纷纷称赞苏南雁阵法高超,荆楚鸿拱手道:“有苏长老坐镇孤剑城,不惧宵小来犯,剑尊可高枕无忧矣。”
“哈哈哈,”苏南雁对他的称赞十分受用,又让苏万乘把自己的阵盘传下去给质子们观赏,“此乃‘万方阵母’,是我远访赤地,取火山红英炼制而成。我将我自创的数十种阵法内置其中,以此可操纵星阵开关、方位变化,不必再插阵旗、布阵眼那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