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浮沉,世事难猜啊。
而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李公公道:“奴才参见宜川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余澄急忙收神,看去,面前一位少女落落大方地笑着。
没有人见到宜川公主记不住那一双有神的眼睛。一双丹凤眼朝天,两只水润眸清透。宜川公主称不上惊天动地的“国色美人”,但却如茉莉清透雅致,她眉毛生来疏淡,今日却以黛色细细描摹,想来是要去见谁。
余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行礼:“臣参见宜川……”
“行了行了,我最烦那些冗杂的礼仪了。”她摆了摆手。
“你们是要去父皇那吗?”公主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回公主,是的。”倘若是旁人,是大皇子,是三皇子,是任何一个皇室成员,余澄都可能撒撒小谎,稍微掩盖。可若是二公主,就不必了。
“想来也是。那你们快去吧,别让父皇等急了。”少女语带笑音。宜川公主,姜敛,素来是活泼爱笑的性子。
这大抵是自小受尽宠爱的缘故。
皇上继位这些年,有五位子嗣。而大皇子和二公主正是皇上还是王爷,在王府时便诞下的。
五位子嗣,四位皇子。皇上与皇子,既是父子,有血缘之亲,又是君臣,有政敌之嫌。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公主,二公主,姜敛,又封号宜川公主,成为了皇上最宠爱的孩子。
独宠到甚至于荒谬的程度。姜敛可以随心骑走西域进贡给圣上的汗血宝马出城逛街,甚至可以随意出入乾清宫,与皇上一同阅览奏折。许是因为女人的身份,皇上从未对其有过防备心,被权臣分走后的仅剩权力,他乐于与他的独宠女儿分享。
宜川公主从余澄身边走过,阵阵脂粉香传来。余澄与李公公向养心殿的方向去了,姜敛领着柳儿等一众奴婢反方向地去了景仁宫。
进了养心殿,殿内无一人。只听得阵阵沉重的咳嗽声,病当真是越来越严重了,余澄心想,与李公公踏入了起居室,“臣余某,参见陛下。”
天子坐在榻上,用一片方正金丝白手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许久拿下,上面点着一朵鲜红的血液,他长叹一声,因病而消瘦的身形晃了晃:“余侍郎,朕命不久矣了!”
余澄心里一紧:“陛下不可……”
皇上只是摆了摆手,“太医院说的。”
余澄喉咙滚了滚,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朕上位十余年,病是越发严重。今日早晨太医院瞧过后,逼着他们说了实话,朕大约也就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天子的声音嘶哑,语气缓慢,却依然有帝王的威压。
“可朕不甘心。朕做了好久的皇帝,也做了好久的局。如若再多有几年该多好,罢了,罢了……”
姜中元连着咳了好几下,手不断地锤着胸口。李公公连忙上前扶着,缓了许久他才又言道:“朕不能再坐以待毙如此了。朕伤了那么多人的心,那么多啊!如今,如今不能再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