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熬了一上午,船舱里的难民们总算是等到了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分——
放饭!
当然,一天中也只有这一次。
两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已经被搬了过来,大家也都拥挤着上去排队。
一张票根换一份饭食,不看人头,只按票根,这是船上的规矩。
那些没有票根的,自然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比如小兰。
她原也是有的。
虽然有过分的难民,瞧她是个孤女,偶尔会夺她一个窝窝头,但票根始终都是被她攥紧在手里的。直到日子长了,大家发现其实那些凶悍的船工,他们根本不会来为这里任何的人“伸张正义”,他们只按规矩做事。
所以,自然而然的,孤女小兰视若生命的票根,就被船上的混蛋给抢了。
其实,照理来说,陶家兄妹俩也算是半个弱势群体,妹妹娇娇小小的,哥哥身量不高也不壮。
不过呢,他们俩在船上也算是有半个靠山的,所以在这个秩序还未全失的船舱内,还能过活——
陶家兄妹其实原有三张船票,还有一张属于没进船就被踩死的阿奶。所以,向来机敏的陶玲见着形势不好,就劝着哥哥把那张多的“烫手船票”送给了逃难前就与他家关系不错的一户乡民,借此以求一些照拂吧,也能少一些觊觎的目光。
真是无奈呐,别人抢粮,他们送粮......
说起来陶玲还是颇为羡慕那一家子人的。
他们家老老小小原有七口人,和他们家一样。不过,逃难了一年后,他们家竟也还有五口人在,只是累死了一个八旬的太公和病死了一个月余的弱孩,倒也还算圆满,呵......这样竟已使自己羡慕非常,甚至嫉妒了。
......
陶笛带着妹妹也排进了队伍,没多久俩人就带着自己的那一份口粮顺利地原路返回了。
“喏。”
陶玲把自己的那碗子米粥递给了小兰。
小兰虽然极为诧异,不过手上、嘴上的动作倒也没有含糊,不过片刻,那碗还滚烫着的稀粥就已经全部进了她的肚子里。
“也不嫌烫,倒是慢点喝,又没人抢你的!”
一旁的陶笛皱了皱眉,他正小心翼翼地捧着破瓷碗,吹着上面飘着的热气,不过嘴上也不忘在那损两句。
其实也不算损,事实上,陶笛都没有发觉自己话中附带的几分不忍和善意。
虽然看不上小兰的这几番作态,但陶笛心里到底还是可怜她的,这妮子比自己妹妹都还要瘦弱,那细得只见骨头的胳膊教人看着都揪心。
小兰喝得大口,咕咚咕咚的,喝完后她还餍足地打个了饱嗝。
“倒是一口都没有给我留。”陶玲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干硬的窝窝头,今天的怎么更喇嗓子了?
“咳...咳咳咳...咳咳......”
“阿妹,来,喝点润润。”陶笛体贴地把碗举到了陶玲嘴边,“哥已经给你吹凉了。”
“谢谢哥。”
陶玲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不过她也只轻轻抿了两口就还给了哥哥。
这时候,小兰湿润的眸子正往陶玲这看,啪嗒啪嗒的。
“别多想,只有这一碗,下次也不会给你的。”陶玲并不瞧她,只是低头咬着窝窝头,嘴中咀嚼了好一会才再次沉声回她,“这是我砸伤你的赔礼,懂?”
“懂了。”小兰并不觉得陶玲的语气不好,她只是向她艰难地笑了笑。
自己现在应该看起来很奇怪吧......好久都没有笑过了,哪怕只是咧个嘴角。
小兰很快就收回了嘴角,面无表情,就像在这船上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我以前也有个哥哥,他倒是不会给我把粥吹凉,但他对我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