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离开的罗杰视线被马夫尸体上的一个凸起吸引,就是余光瞟到时出现的剑鸣。原本饱满肥硕的尸体干枯后衣裙垂落,那胸口处凸起的应该是原本贴身保存的好东西。
罗杰的剑有些特殊,因此决定看看再说。拿剑挑开后是一柄钥匙,巴掌大小的长度,上七下八的匙孔透着精金特有的光泽。
“奇怪,这至少是镀了一层精金才会有的效果。”精金色黯,不反光,坚硬度是精铁的百倍不止,价格更是超乎想象。这马夫普通人一个,为何会有如此特殊的东西?
而且当年马夫的机遇也充满着蹊跷,穷了多年又哪来的钱扩建院子,购置马匹,这样一匹赤麟宝马至少三十万晶币,一驾好车又是十万以上。以前只觉得是他混出头了,可是仔细一想,这人是哪里来的钱财?或许真的有蹊跷。
继续搜寻一圈后并没有发现对应的锁或者箱子暗门,只得先暂时离开,到族地中处理了父母的尸骨再继续行动。念头到此,罗杰鼻翼一酸。脑中全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苦楚,还没等到自己出人头地,还没等到接续上父亲的瘸腿就来不及了,一切落幕,若不解开心结,这将是一辈子的遗憾。
村中无人了,至少是没有正常人了。
一路走来最奇怪的反而是铁匠,这人活着和正常人无异,躲在铁匠铺中,存有粮食,也存有药物,似乎早有准备。而其他苟延残喘的寥寥几人无不是被深度感染,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何止是百不存一,到了明天这几千人的百灵族中或许只有现在的自己是活着的了。
师门的消息有误,这肯定不是鼠疫,至于真相是什么还没法弄清楚,乾国或许有人知道,可是对外口径都是鼠疫,更可疑的是到现在也没有专业人来此解决问题。只是封锁,封锁消息,也封锁了人们的活路。
谁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鼠疫开始为什么没被解决,无人来此的话,那父亲寄来的绝笔信件是怎么送出去的?
太多的问题了。
孢子升腾在山谷中,一点点朝外飘去,没法引起太大的波澜,太微小了,每一粒微尘每一粒孢子被微风裹挟着消失,混入了山外的空气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太巧合了。听闻父亲的遭遇原本是计划回来讨要钱财,可是入眼就是干瘪的尸体,菌丝包裹着他们的皮肤。再看马夫处的怪人,转变不是一蹴而就的,被感染也是可以移动,一路的尸骨也都是各有各的狰狞。
只有家中的两人静静躺着,表情满足祥和没有挣扎,就好像是在睡梦中一般,至死手中的账本依旧被紧紧捏着。太混乱了,有人在故布疑阵,引我入局。
罗杰摩挲着剑首的黑龙浮雕,这是父亲的传承,一代代都是由家族长子继承。此刻它承担了无尽的思念,还有仇恨。
寂静的村寨已经出不去了,若是继续深入迷雾之中,就会发现村寨的中心这里残存着的外人短暂生活过的痕迹,无论是营帐的地钉孔洞还是崖壁下靴子的泥印都在诉说着这里曾有陌生人出没过。
地面的野草根部已经抽芽,至少也是一个多月了,他们离开了一个多月。
而自己接到任务时是一个月前,鼠疫!远在乾国北境的自己一路奔袭,没有同伴,也没有师长同行。
如今的鼠疫已经不是不治之症,俞白衣仙子研制的小还丹对普通人的疾病治疗效果显著,虽然价格略高,但是禁得起包治百病的名号。
思绪收拢,是时候埋葬父母了。只因百灵族崇拜族灵,认为死后需要进入祖树的根系,被祖树吸收才能更好的庇护后代。而祖树枝繁叶茂则代表自己家族也能枝繁叶茂。
因此传统的尸体处理简单,但是程序十分复杂,有的人一辈子都在为死亡准备,就是祖树边上是一根秤杆,只有放置十万晶币才能将祖树阳火请出,洗尸焚香供奉七日后,尸体会被阳火烧成灰烬,化为养分流入祖树之下。
如今家中并无二十万的资财,罗杰也不愿与那祖树交涉了,能在这残忍的屠杀中毫无作为,祖?这棵树他不配。强忍着一剑劈断巨树的冲动,罗杰并指如剑,剑气锋锐无比,在树身刻下:
“此身断绝百灵血脉,生死再无关!绝于此,绝于阳火!”
一众祝福的、祈求的刻印中间,不止这一句是断绝关系的。巨树无风自摆,似乎是有无穷无尽的愁思和冤屈。树叶簌簌落下,大风起,灌注空心枝桠间,如泣如诉。
可是不重要了,巨树有灵罗杰一直都知道,他从小就能看到树木间流动的绿色光华,一圈一圈汇聚,循环往复。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飞天遁地,和动物交流,和巨树神交,可如今空余悲。
阳火从地下涌出,自顾自巡着百灵族的尸骨缠绕移动,一缕缕灰黑色雾气被烧出,晶莹的骨粉渗入地表再不可见。黑雾聚集着,无惧阳火的灼烧,一路飞升隐入云端。阳火无可奈何只得退去,而另一边罗杰如临大敌,剑气缠绕自身,御风而行,兔起鹘落,几息间回到家中。
一剑劈出,打的阳火一颤。顾不上其他动作,飞扑而去就要拦住骨粉被地面吸收。
“娘!爹!”可是无用,骨粉似乎有自己的意愿,在罗杰手周缠绕一圈就消失不见,恍惚间是小时候父母的抚摸。
罗杰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罗杰来到树下。
“把我父母衣物粉末的一部分还我,我不再是百灵族,需要为往后的来源立个坟墓!”
“村中事情我来解决,凶手我来调查。”
“可好”,声音颤抖。
祖树摆荡枝桠,两颗白色圆球落下。罗杰刻字处的结节深了几分,似乎是认可了这个决定。
既如此,罗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