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路浴池是一个大众浴池,一张浴票一角钱,除了洗澡,什么服务都没有。
李和平先在水龙头下面用自己带的肥皂清洗自己身上的煤灰和头发里的煤灰,看着从自己身上流淌的黑色污水,居然咧着嘴笑了。
真是人喜有三忧,狗喜挨石头,自己前一天还为自己去京城、被招工而得意洋洋,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头发上的肥皂水跟着泪水一起渗进眼睛里,不知道是被肥皂刺激的,还是悲从心来。
这石头砸的太狠了吧,不但把自己的名额弄掉了,还把父母给弄倒了。
想起父母,李和平就有点心慌,不知道父母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父亲多少算个工人,母亲一个家庭妇女,有啥被打倒的呢?
这肯定是报复啊!
李和平想着自己家也就是和焦静一家有仇,当时焦静被抓了,连带着他那个在那一派当头头的堂哥,一起被查了。
难道是有人知道这事儿和自己有关了,那一派的头头给他兄弟出气,这才报复到父母身上了?
按道理说也不应该啊,如果换成是自己,也得先把焦静她堂兄救出来才去报复自己,绝对不可能放任她堂兄在监狱里,先在外面帮他报仇。
李和平洗完澡,骑着自行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着,幸好他有辆自行车,不然肯定得被人检举是盲流。
别人只要看到他骑的自行车,就会觉得李和平至少是一个工人子弟,甚至是一个干部子弟,不然谁家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
太阳快落山了,李和平还没有想好晚上去什么地方住,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
“李和平?”
李和平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刹住了车。
回头一看,就看到鲁老师怀里抱着两个巨大的氧气枕头。
“鲁老师,你这怎么抱着两个这么大的氧气袋?家里有人生病了吗?”李和平从车上跳下来,笑着跟鲁老师打招呼。
但是鲁老师却一脸的严肃,对李和平挥着手,说道:“上车,骑自行车载我去熊耳河。”
“去那干啥?”李和平刚问出来就后悔了,自己这不是没有地方住吗?说不定鲁老师可以给自己借宿一晚呢。
“你先别问,到了我跟你说。”
当下李和平也不问了,骑上自行车就带着鲁老师去了熊耳河河堤。
到了河堤上,鲁老师又让他顺着河堤骑了很远,看四周都已经没啥人,天也快黑了,才停了下来。
李和平有些戒备的问道:“鲁老师,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我有话和你说。”
李和平看鲁老师一脸的严肃,就盯着鲁老师的眼睛,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被工宣队拉去教育的时候我遇见你爸妈了。”
李和平顿时眼睛一亮,扶住鲁老师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我爸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关进去的?”
“你别急,我叫你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个的。”
鲁老师感觉被李和平扶着肩膀不舒服,就把他的手拿开,才开口继续说道:“你爸说他是被人冤枉的,有人说他言语攻击次帅,还在你家搜出来一千块钱,但是你爸说他根本没有说那些话,家里的钱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还有防空洞,这事儿谁都知道,但是别人就是说他打听防空洞的情报,非说他是内奸。”
李和平当然知道父母是被冤枉的,当下就关心的问道:“我爸妈挨打了没有?”
鲁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到:“我这样的都得挨打,你说你爸妈那种情况挨不挨打?”
一听父母挨打了,当下就焦急的说:“我爸妈关在哪?我要去找他们。”
李和平自信自己有空间,把父母救出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劝你别去,我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关在铁路文化宫,不过当时在铁路文化宫是因为要让他们坐火车去开封农场。”
“现在他们肯定不在铁路文化宫了,肯定已经被放到开封农场了。”
李和平闻言心里一惊,说道:“这么快?我昨天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这么快就往开封农场送了?”
“现在当然快了,军管会一盖章子就可以了,又不用法院去判决。”鲁老师心下其实很悲哀的,他到现在也没有犯过什么罪,偏偏现在一有活动就要拉他出来,要是有个法院该多好。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下去农场就好了,到时候就是监督劳动,除了累,基本上不会再挨打了。”鲁老师这方面经验多,他对这些是比较清楚的。
“我想把我爸妈救回来。”
听到李和平的话,鲁老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对李和平笑道:“你还是小啊,你把你爸妈救回来能干什么?是要东躲西藏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吗?”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无处可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