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北指着夯土城墙仅剩的一截基础,“此处是永登古城旧址。前年我路过此地,曾听人说过。”
陈宸往四处看去,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风化的石缝中透露出几分苍凉与孤寂。
章北继续介绍道,“永登古城本为河西门户,丝路要冲。它南接河口、金城,北通甘凉,西援西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那怎么会废弃呢?”
“我听说此地唐末曾被吐蕃占据,后来吐蕃内乱,此城便逐渐废弃。”
章北不等陈宸发问,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出来。
“有传言说,此地曾爆发瘟疫,一夜成为死城。”
“兰州经略府曾想要往上游去,择址重建永登。后来也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昔人登此地,丘垄已前悲。
风吹城垣竖,草没古道遗。
许志清组织人手,清扫出来一片空地。
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午食与闲谈。
李志常、尹志平特意坐在陈宸身边,一左一右,夹住他。
“小师叔,我思来想去,总想不出能解决‘资源有限’的办法。”
李志常一整个上午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一无所获。
陈宸接过许志清递来的水壶,指着水壶说道:
“别说是你,千年后的人也不见得能解决。”
“比如这壶,空间有限,能容纳的水就那么多,一个人喝有余,两人分勉强止渴,三个人分就完全不够。”
陈宸又指着身旁的废墟。
“你再看看我们脚下的废墟,人退草进。可见,不光人与人争夺有限的空间和资源,万物也是如此。”
“小师叔,难道‘天地不仁’,定要万物众生厮杀争夺?”
尹志平忍不住,略显激动的开口。
陈宸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接过杂粮饼,就着水开始吃起来。
其他人都朝这边看来,对三人之间的话题非常感兴趣。
谢志和趁着陈宸吃饭的功夫,复述一遍清晨几人在面摊上的谈话。
这话题实在太过沉重与宏大,闻者无不皱眉。
拓拔野皱眉沉思,想着“党项八部”的起起落落。
部族最初过着不知稼穑、草木记岁的原始游牧部落生活,以畜牧为生。
后来慢慢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逐渐壮大,乃至建国。
如今又慢慢衰落,甚至到了亡国灭种的地步。
想来想去,起源、发展、迁徙、建国、强盛以及最终的衰落与灭亡,无不暗合陈宸所言。
郝大通和刘处玄想到的又有所不同。
悠悠史书,斑斑血泪,争来争去,你方唱罢我登场,莫不是“兴,百姓苦。忘,百姓苦”。
即使把视角缩小到佛、道,也是一直明争暗斗,此起彼落,从未间断。
争夺“信徒”,争抢“地盘”,争取“上层扶持”,全在一个“争”字。
章北则想着他的经历:想着他亲手埋葬的养父,想着惨死的养母和妹妹。
他想着自己半生与天争命,与人争利,到头来还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
大争之世,谁能超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