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清明节。

仿佛每年的清明几天总要下场小雨，今年也不例外。

北原市城郊公墓内，一把把黑色雨伞像是画中的墨痕，伞下之人或是神情肃穆，或是眼含泪光，给往日里阴凉幽静的公墓带来了一丝生机。

墓园东北方的角落，或许是巧合，挺大的一片范围里只有一个墓碑孤零零的在雨中。

墓碑前站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并非男人长相奇特，而是他手中撑着的雨伞上画满了一条条小鱼，在淡青色伞布和细雨的映衬下，一条条小鱼好像在水中漂浮，与墓园内其他人的黑伞格外与众不同。

“小鱼，我又来看你了……”

短短几个字，男人的声音却从沙哑转变成哽咽。

“于爹前几天出院了，但一直不怎么说话，有时候我喊他都没反应，他的心已经随着于妈去了……”

“于妈走之前想看我成家，给我介绍了好几次相亲，我没去，于妈还因为这事要揍我……”

“我养了一只猫，你最喜欢的三花猫，你说等以后结了婚一定要和我一起养一只，看着它长大……”

“西凰山下的摩天轮拆掉了，那天我在边上看着拆掉的，回去后没出息的哭了很久，因为关于你的记忆又少了一个……”

“你离开后，我想和你一起走，于爹过来问我‘是不是不准备给他们俩养老送终了’。他不想我想不开，干什么傻事，你已经离开了，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再经历一次……”

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能有无数个话题，即便这些话题已经说了无数次。

毛思瑜伸手轻轻拂过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女孩的笑容甜美，嘴角微微上翘，头发在脑后扎了两个马尾，身上的连衣裙点缀着片片花瓣，每当风起时，花瓣翩翩飞舞，毛思瑜总能听到那句：你的眼睛太小，容不下太多泪水。

小鱼说的没错，他的眼睛太小，小到仅容得下她一人；小到一句话就能泪流满面；小到只能看到她离开后的脚印。

“有时间我准备去青城一趟，去看看那年我们一起去的栈桥，一起走过的沙滩，看看还有没有人像个傻子一样对着大海喊话……”

“我又换了个发型，理发师说我白头发有点多，问我要不要染一下，我没让他染，我怕你看不到我成老头子时满头白发的样子……”

“过完年有段时间闭上眼就能看到你冲我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和你一起上学的时候，你就坐在二八大杠的后座上……”

“医生说我神经衰弱，给开了药，我本来想扔掉的，因为我想看到你，在梦中也行，但我知道不能那样做，还有人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样……”

“小鱼，等我，等我完成咱俩应该担的责任，然后一身轻松的去找你，这个世界留不住你，那就换个世界拥抱你……”

毛思瑜走出墓园时已临近中午，没有选择坐公交，一个人安静的走着，细雨未停，阳光却穿透乌云撒满伞面，淡青色伞面上一条条小鱼争相跃起，蒙蒙雨雾中一道身影越来越近，毛思瑜的双眼前方好像多了层半透明玻璃，他努力想看清来人，却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猫猫……”

两个字如同一道雷霆劈中天灵盖，毛思瑜撑伞的手颤抖的厉害，雨伞落地，一条条小鱼落在地面的雨水中溅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