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弦姬新婚,也曾与张玦两个置办酒菜,相请了众邻舍。那时隔壁几家,亦曾办回席回请。后来张玦去了,多时不见人。四邻也闹动起来,都有些小觑了这弦姬家。那些闲言碎语,每传进弦姬耳朵里,哪里如旧时安宁。
这一日,若有似无的雨,弦姬恍恍惚惚听在心里。楼上窗外,那细雨绵绵密密,时或飘进一两滴来,落在弦姬身上,也无心理睬。她正在窗下,躺在春凳上,合眼听那雨声。又将手里那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胸口瞎扑扇着。
外边楼梯上,忽有脚步声上来。弦姬却没听到。待那房门打开,金铃探头进来,瞧见了弦姬在那里。“呵呵”一笑,惊醒了弦姬。弦姬转头睁眼看见,忙起身过来,一头嘴里道:“下着雨呢,你怎么来了?”
金铃道:“姐姐使我来的呢。”弦姬嘟嘴一愣,拿扇子扑了两下自己的脑袋,问道:“姐姐使你来?有甚么吩咐么?”
金铃笑了起来,说道:“你还想人吩咐你干事情呢?我来此是客,还不招呼我!”
弦姬闻言,一手过去揽住了金铃的腰,一手拿扇子,也去扑她的头,一面嘴上骂她,一面带下楼去。前门边儿上看见了金铃撑来的伞,倚在墙边。请回里头沏茶与她喝,两个坐了,方说起话来。
金铃笑道:“你女人背着你在外头有汉子了,我怕你不知道,特来告诉你的。你还不闹去?”说着低头喝茶,笑吟吟的。
这里弦姬一听,晓得了是桃青的事情。手肘撑桌,两手捧着脸,眼睛看着远处,嘴里道:“是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金铃端着茶盏,说道:“原是山外的人,逃难进得了山里来。姐姐晓得他的姻缘在此,故引了去见面。谁知道,那两个原来竟是旧识,从小儿便认得了。哪个想得到,分别了十几年,竟能在我们山里重逢。你说月下老儿,怎恁的瞎缠绳儿,当初教他俩好好的一块儿来不就成了,还等到这时候!”
弦姬静在那里,像是想着事情,半会儿了,方幽幽地道:“世间事都是如此,要不怎么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那边金铃笑了起来,道:“你这话说对了,要让那厮早来了,这会儿可就没人捎信咯。”
“信?什么信?”弦姬转头去,看着金铃问道。
金铃也看着弦姬道:“是给你的信呢。”
弦姬呆在那里,张着嘴。外边的雨声,愈小了下来,却不知雨停了没有。